一阵旋风掠过,僵尸少爷从马背上冲了下来。
它单膝跪地,紧紧抱住姜霁北的半边身体,没有皮肉的脸看不出表情,喉腔里却发出了阵阵悲鸣。
它在哭。
哭声里蕴含着愤怒、不甘以及悲戚等种种复杂情绪。
就连少爷带来接亲的阴兵队伍也发出了哀怨的呜咽。
声音悲切,如泣如诉。
伴随着少爷的悲鸣,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侵袭而来。
在场的三个人心中都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悲痛感,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两行血泪从僵尸少爷空洞的眼眶中涌出来,滴到了红『色』的喜服上。
活死人有了自己的情感和意识,它不再是“它”,而是变成了“他”。
僵尸少爷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红骷髅。
忽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道巨雷当空劈下,将来不及躲闪的红骷髅炸得粉碎!
轰!轰!轰!
巨雷一道接一道劈下来,红骷髅的水鬼随从们尖叫着四处逃窜,满地打滚,在轰炸声中变成一堆一堆的碎肉。
啊啊啊啊啊——
整个树林瞬间变成炼狱,回『荡』着厉鬼们凄惨的号哭声。
面对这般惊骇的场面,三个活人早就抱作一团,缩在角落里发抖。
麻花辫几乎昏厥,软塌塌地倒在小结巴的怀里。
“道道道道长怎么还不来啊……”小结巴捂着麻花辫的眼睛,自己面『色』苍白,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许久。
这场厉鬼杀戮终于停止,现场惨不忍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烂腥臭味。
满地都是碎肉和残肢,血淋淋的心肝脾肺和肠子挂在枝头,喷溅到树叶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到草地上。
结束屠杀的僵尸少爷抱着姜霁北的尸体,站起身来。
他低下头,怀里抱着的人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竟是半个鬼里鬼气的纸扎人!
“!”僵尸少爷愣了一下,随即转头四下张望。
看到这一幕,三个同伴也愣住了。
小结巴弱弱地问:“寂、寂哥怎么变成了纸做的?”
“纸人?替身?”老孙回过神来,“如果这个不是陈寂,那陈寂去哪了?”
突然,旁边有人回答:“我在这儿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众人一僵,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抬棺的第四个人抬起头来。
草帽下『露』出一张明月似的脸,可不就是姜霁北。
“寂寂寂寂哥!”小结巴放开麻花辫,激动地朝姜霁北扑去,“太太太好了!你你你没事!”
“陈寂,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麻花辫也瞬间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
“没事。”姜霁北摘下草帽,笑意盈盈,“哪能这么容易死呢?”
从一开始,坐在花轿上的就不是姜霁北,而是无脸人给他的纸人替身。
真正的姜霁北乔装成抬轿的随从,一路混在送亲队伍中。刚才场面太过混『乱』,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麻花辫刚要朝姜霁北奔去,眼神却在触及什么时,忽然变得惊恐:“啊啊啊!”
第一个冲到他身边的小结巴也发现了异样,猛地停住脚步:“寂哥,你的手怎么……”
姜霁北的手背上『露』出了一片片暗紫红『色』的斑痕。
没几秒,这些斑痕突然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样,迅速爬满了他的脖子和脸。
老孙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尸、尸斑?!”
“怎么会这样……”麻花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表情瞬间绝望,“你是个死人?!”
姜霁北瞥了自己的胳膊一眼,若无其事地说:“别慌,没死透,还能再抢救一下。”
话音刚落,一旁的僵尸少爷忽然将怀里的半个纸人扔到地上。
姜霁北抬头看他。
两人隔着满地残肢对视。
“走吧。”隔了会儿,姜霁北先开口,“拜堂去?”
僵尸少爷沉默地点头。
散落一地的纸钱突然自动焚烧起来,灰烬带着幽暗的绿『色』鬼火,像蝴蝶一样悠然地飘浮在半空中。
刚才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纸扎人们重新站了起来,举起鲜艳的旗锣伞扇,变成了一支焕然一新的喜庆队伍。
小结巴三人身上的丧衣变成了崭新的喜服,那口乌黑的棺材也变成了一顶雕鸾刻凤的精美花轿。
姜霁北身上的寿衣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富丽堂皇的梨园行头。
他头戴一顶戏曲中婚聘用的蝴蝶凤冠(1),形如扇面,左右垂着排子穗,冠后一排短穗。
凤冠上的点翠立凤展翅欲飞,少说也有三千颗珍珠和上百颗宝石。
除却浮夸的凤冠,姜霁北身上还穿着一件彩绣的圆领大襟红蟒袍(2)。
小立领云肩披在肩上,下摆缀着彩『色』丝穗,宽袖下探出一截长的白『色』水袖,宽身长至过膝,腰间一条玉带系着窄腰,上面缀满五彩飘带。
“好漂亮……”坐在地上的麻花辫哆哆嗦嗦地惊叹一声,把尸斑这回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