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答应了。”
话音刚落,陆墨就倒了下去。
所幸雄虫保护协会拥有丰富的救助经验,加上这里正是医院的地下车库,不出二十分钟,陆墨就躺进了医院的特护病房。
凌站在窗外,明净的玻璃窗映出雄虫苍白的脸。细密的冷汗在陆墨的额头上凝结,他看起来如同一团随时会融化的雪。
凌伸出手,修长的指尖隔着玻璃窗,虚虚地描摹着陆墨的脸。
宋简书也已经被送去医治了,他被陆墨打得太重,但凡等级再低一点,他都会当场晕过去。
饶是如此,被送进医疗舱时,宋简书也已经意识模糊。
当透明的舱盖缓缓盖下时,温格听见宋简书声音微弱地说:“让凌过来……”
这微不可闻的四个字,却让温格如遭重击,一时竟无法理解宋简书的意思。
这位可敬的上校大人,在战场上向来以骁勇善战而着称。他的坚韧和果敢,为他赢得了一枚又一枚的勋章,也在他身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疤痕。
但若是以为他只是一条只懂得前进的军犬,虽然善于战斗却愚笨有余,那就大错特错了。
与此同时,他又有着狐狸一般敏锐的嗅觉,能让他轻易地察觉到,战场上细微的风向变化。
正是如此他才能屡次在绝境中开出生路,带领着士兵为虫族夺回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果实。
但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在一瞬间,压垮了温格坚实有力的臂膀,让他不住地打着寒噤。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凌的身边,本想传达宋简书的意思,话到嘴边却变了样。他说:“他是d级雄虫。”
这实在是很冒犯的一句话。
假如这话不是温格说的,假如听到这话的并不是凌,那么一定会引起规模不小的冲突。
凌了解他的下属,并没有生气:“他确实是。”
温格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看不出他的特别之处。”
他不明白,眼前的这只雄虫,和其他的雄虫分明没有区别。只消不过十分钟,就能看出他和其他雄虫并无区别。一样的傲慢,一样的颐指气使,一样的天真残忍,而他甚至连基因等级都很低。
可是为什么,凌会对着这样的雄虫,流『露』出这样眷恋的眼神呢?
为什么军团长看起来,要比从前柔和得多?
温格忍不住道:“他让您很快乐吗?”
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爱是不张狂。
这是每一只雌虫从小到大都接受的教育,雄虫不可能只拥有一只雌虫,雌虫不可以生出独占雄虫的心思。
温格一直恪守着这样的原则。
尽管他时常痛苦,总是忍耐,但爱本就如此,一半甜蜜,一半酸苦。
“您为何不回答我?”温格一叠声问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凌看着温格,这个向来坚毅的下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是这样地急切,眼里甚至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于求救的讯息。
就像被困在了没有边界,没有出口的永恒『迷』宫里。
凌低下头,从衣服的内襟里『摸』出一根烟叼上,却并没有点燃,只是浅浅地咬着。
他说:“温格,你——”
他靠在墙壁上,用眼神一个个点过走廊里行『色』匆匆的雌虫,轻声道:“这只雌虫,那只雌虫,所有的雌虫都是一样的。”
“你们恪尽职守,你们忠诚又坚毅——你们是高尚的,所以你们是痛苦的。”
“我和你们不一样。”
凌的声音含糊不清:“我呢……我很久以前就有病了,医生判断我是个反社会的『性』格,是个道德败坏的分子。”
温格定定地看着他,眼神『迷』茫不已。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凌耸了耸肩道,“我道德败坏,他呢,他……他或许得送进雄虫改造所里。你永远想不到他对我说了什么——”
说到这里,凌鲜红的双眸里因为回忆而泛起柔和的光,如同春日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小湖。
他总结道:“总之,我们是烂锅配破盖,绝配。”
温格低声道:“我不是很懂。”
凌只是转过头,看着病房里的陆墨,声音缱绻:“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但即使注定要被母神抛弃,他也只想和陆墨一起,在地狱的火焰里快活。
“还有,你有没有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