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茶水的窗户外吹进来的，在这一瞬，荣峥似乎闻见了刺鼻的，混合着泥土的血腥味。

他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漫上眼泪，风吹过从他心脏被凿开的那破洞，他尽全身的力，才没有让自从轮椅上滑下去。

“我一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漂亮……”

荣绒过往哼唱过的这一首儿歌，变成了冰削的利刃，飞掠过他的耳畔，留下一道道细密的血痕。

…

“荣总？”

荣峥扶在轮椅上的双手因为太过力，伤口裂开了，有血从他的掌心渗出，滴落在了茶水的瓷砖上。

周砥没想到荣峥的反应这么大。

毕竟，从头到尾，他没有提过荣绒很有能重生的这件事，更没有告诉荣峥，他梦里所发生的的一切很有能荣绒经历过的一生。只梦境。离奇地、荒诞的，连他自都觉得匪夷所思跟不置信的梦境。

在荣峥朝他看过来时，周砥瞥了眼他受伤的手，“需要喊医生或者护士过来吗？”

荣峥像不知道他的伤口在滴血一样，他的语冷静，“今晚上，周少对我所说的话，我希望，没有第三人知道。”

周砥再一次佩服荣峥强大的情绪自控能力，明明刚刚似乎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不过转瞬之前，所有复杂、脆弱的情绪都一并收拾了干净。

周砥嗤笑一声，“荣总以为，除了你，还有第三人将我的这些梦境当一回事么？”

他找过心理医生，也跟好友高阳提过，关于他的那些梦境。他的反应，无一例外他的压力太大，加上期睡眠不足，才做这些奇怪的梦。没有一人相信，他在他的梦里，走完了与这辈子截然不同的一生。他都只告诉他，要他不要想，要他运动，放松，不要把心思都扑在工作上，不要让自太过紧绷，不再做这些梦了。

啊，梦。谁真的把梦境当成实？

所说的话不被相信，自然也没有往外说的必要。

荣峥听出周砥的言外之意，他微一颔首，“如此好。失陪。”

轮椅驶过走廊的声音，传入周砥的耳里。

周砥从口袋里，重新『摸』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里，“啪”地一声，打火机点燃。

点烟的手有点抖，周砥点了几次，才把烟给点上。他的指尖夹住香|烟，缓缓地吐出一团『色』的烟雾。

…

很时，周砥饱受他的那些梦境的困扰。

每日每夜，只要入睡，梦见那些实里没有发生过，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绝对不正常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他有睡眠困难症，入睡本来极为困难。偏偏，只要入睡他的脑海里像被剪辑过的电影一样，凌『乱』地播放着他实里不曾发生过的片段。每次醒来，都像历经一次轮回。

随着他做梦次数的频繁，他需要花时去辨别，他在到底在梦里还在实世界里的时也越。周砥自认为自一精神十分强大的人，那段时却被折磨得十分崩溃。他自然不甘心，被自的梦境给打败。

后来，他只要醒来，把自的梦境以语音的方式记录下来，日期去给编号。他花了很的时去整理，分析自的梦境，他发，梦境里的画面跟实开始变得不同所有的转折点，在荣峥的生日宴后。

荣峥生日宴上，从来在人前竭力维护他的荣绒，为了荣峥，忽然对他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之后，他的梦中的情境跟实，像两平世界，开始朝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在他的梦境里，所有的人的反应，都跟实里所发生的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荣绒。

孙琦跟人编排他，被荣绒听见了，同孙绮起了冲突。荣峥出面调和，在他的梦境里，荣绒冲动地他同荣峥发生了肢体上的冲突，之后，他跟荣峥，跟荣家的关系也急转直下。再真假少爷的事情被曝光，荣绒的处境也变得艰难了起来。

然而，实里，荣绒为了荣峥，当众羞辱了他。

一人的言，绝对不能忽然发生变化的，所有的变化，都应该有迹循。在荣峥的生日宴上，荣绒却忽然像变了一人。

他曾经猜过，荣绒不跟他一样，也做了这些荒诞、离奇的梦，所以他才忽然跟他划清界限。

直到，“重生”的上世。

如同一团『迷』雾，终于被一道芒光给劈开，一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他的猜测足够荒诞、足够离奇，，如果他总梦见跟在的生活截然不同的片段，那么，荣绒重生的这件事，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在意识到自很有能已经触『摸』到真相之后，他除了去找荣绒证实。还有一重要的原因，他跟他都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人。除了荣绒，他也没有其他以说的人。

但很显然，荣绒并没有要跟他聊的意思。

他在才发，除了荣绒，也有以说的人的，比如荣峥。荣峥对于他的梦境的接受度以及反映，远超乎他的意料。

手中的香|烟要燃尽，周砥被烫了手。

周砥望着被烟给烫红了的指尖，忽然笑了笑。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上辈子，荣小少爷追着他跑，他把人家一颗真心给踩脚下，踩脚下不够，还往上踩了踩。

他不不知道荣绒被赶出荣家，他选择了不管不问。哪怕那些人为了讨好他，故意把何宇带人找荣绒的麻烦的事情说给他听，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位昔日小少爷在过得有落魄。他也只在想，那位不识人疾苦的小少爷也有这一，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甚至，在他接管周氏以后，明知道有人为了讨他欢心，也学何宇带人去找荣绒的麻烦，他也从未阻止过。

云泥之别。

他未曾亲眼去目睹荣绒的狼狈，当时听说了以后，不没有一分痛快。

即如此，他从来没想过那位小少爷死，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荣绒死。

周砥手从茶几上拿了一一次『性』杯子，把烟捻灭。

他起身，走出了茶水。

一人背负着前世的记忆，太痛苦，也太沉重。他把那些事情，告诉给了荣峥。两人一起，总比一人背负着秘密要好上太。

过去，他对荣绒有利。

从今往后，他跟荣绒两人，两清了。

…

荣峥一只手，握在病房的门把上。

他知道，只要推开这扇门，能够见到荣绒。，此刻，他竟然生出害怕的情绪。仿佛只要一推开这扇门，他的脚下落空，坠入无边的黑暗。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推开这扇门，脚下没有忽然出一巨大的黑『色』旋涡，他也没有连同轮椅一起坠落。

荣峥『操』作着轮椅，至病床前，他开了床头的灯。

昏黄的灯光，将病床这一片区域照亮。荣绒闭着眼，面容平静地睡在床上。荣峥的指尖，颤抖地，去探荣绒的鼻息。温热的、均匀的呼吸打在他的手上。

荣峥被尖锐的锤子给凿开的心脏的那大洞，在这一刻，以缓慢的速度，在愈合着……

他的绒绒没事。

荣峥俯身，轻轻地，珍重地在荣绒的额头，落下一吻。

睡梦中，荣绒像有所感应，轻喃地呓语了句，“哥。”

嘴唇动了动，又熟睡过去。

荣峥眼睛微红，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荣绒的睡颜。

被他赶出荣家，又没有真的被简卓洲、阮玉曼所接纳。没了荣家的庇佑，人人欺……

如果周砥的梦境都曾经发生过的，他的绒绒到底怎么一人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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