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迟迟没有从面出来，如果不是面传出水流声，孙绮可能要以为项天晕倒在面了。

等等……

小天就是进去放个水已，为什么洗手间会传来像是淋浴的声音？

孙绮想要出声问一句，话嘴边又给咽了去。他这个时候出声不合适，不管他问什么，都显得他好像是在催小天似的。

不一会儿，头传来项天的声音，“进来吧。”

这是，终于好了？

孙绮推门进去。

…

孙绮在推门进去之前，完没想，自己会看见这么一副情景——

项天光着身体，站在花洒之下，花洒已经关掉了。听见推门的声音，花洒下的他转过头。孙绮进来的速度太快，项天身上的水都还没擦干，有水流顺着他好看的肩胛骨下滑，没入他的腰身……

孙绮把浴室的门给关上了，以免外面的冷跑进来，冷热交替，项天的烧得更厉害。

他步冲项天的面前，脸是冷的，“你烧都还没退，就敢冲澡了？项天，你是嫌命长？”

孙绮很少会连名带姓的喊人，他这人自来熟。喊人喜欢喊昵称，或是绰号，比如他跟荣绒针尖麦芒那会儿就是喊的荣二少爷，后来没那么针锋相了，就故唤荣绒小绒绒，带了点促狭跟捉弄。但是也有些绰号是因为他跟那人亲近，比如他喊荣峥大荣，项天就是小天。

但是，往往当他连名带姓的喊熟悉的人的时候，往往就是生方的了，还是得比较狠得那一种。

项天他人的情绪感知不敏锐，可像是荣峥、凌子超还有孙绮他们个人的脾特点他相处久了，就『摸』得比较清楚了。他知道他们这个人当中，大荣的脾最好，子超要不是上他弟弟子越的事情，脾就都挺好的。阿绮不一样，他是兴就兴，不兴就会表现出来。可能在别人眼，阿绮是他们四个人当中最不好相处的那一个，可他来说，跟阿绮在一起是最轻松的，因为阿绮的情绪不像大荣跟子超他们那样难懂。他开心，不开心，都会直接地表现出来。

就是因为孙绮太过了解，项天这会儿也听出了反是真的在生。他解释道：“抱歉，因为出了点汗，所以我就洗了个澡，是我考虑不周。你可不可以，别生了么？”

“生身体不好。”

孙绮心想，他这是生么？他这是要被炸了！

孙绮冷着脸，没说话。

孙绮不说话，项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不会哄人，也没人哄过他。

项天抿起唇，他垂下眼睑，过来好一会儿，低低地问道：“那你……还看么？”

…

孙绮出去了。

项天刚刚站在花洒底下，也没觉得冷。这会儿却忽然觉得有点冷了。好像孙绮这一出去，把浴室的热都一并给一并带走了一样。

项天环抱住自己，还是有点冷。

他进来时穿的是睡衣，睡衣因为他睡觉时烧出了汗，有点湿了，项天不是很想再把那件睡衣给穿出去。他可以就这么光着身体出去，外面打着空调，应该不会太冷。是那样一来，阿绮可能又要生他的。

浴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项天抬起眼，朝门口看了过去。

孙绮手拿着一套睡衣，“穿上。”

脸还是冷的，声音听着也很紧绷，像是还在生。事实上应该也还是在生。可就算是阿绮在生，也没有不理他，还给他拿了衣服。

项天忽然觉得很兴，这种兴，比他小时候考了双百，妈妈答应要带他去游乐园玩还要兴。

他把衣服抱在怀，轻声地道了谢，“谢谢。”

项天当着孙绮的面，把睡衣给穿上了。

孙绮哑着嗓子，“裤子先别穿。”

项天捏着内裤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不明显，孙绮没有察觉。又或，应该说孙绮这会儿自己脑子也『乱』得很，观察也就没有平时那么细致入微。

他怔楞的功夫，孙绮已经把身体给矮下去了。

项天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

尽管，提出这个提议的人是他……

项天之所以提出那个提议，不是因为他莽，是因为他知道，万一他真的没清理干净，反复发烧，他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说，还会连累阿绮照顾他。

孙绮蹲下身，眉头就皱起来了。项天看着确实不大好。有没有东西，他一时也看不出来，可能，得掰开了，再能瞧清楚。

“我仔细看看，你，你先别动，要是不舒服了，你就抓着我肩。”

项天隐隐也猜了些什么，他声音极低极低地应了一声。

项天没抓孙绮的肩膀，昨晚，那么疼的情况下，他也忍住了，半点没有弄伤孙绮。这点不适感，跟昨晚的不适感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是有点东西留在面了。

孙绮在心底骂自己一声畜生，从置物架拿了『毛』巾。

这一次，项天明显觉得不大舒服。可他还是忍住了。

孙绮总算清理完，抬头，就看见项天把自己的唇都给咬破了，他脸『色』一下就拉下来了，“不是让你不舒服了就抓着我肩么？”

他的语有点重，项天的眼底显出那么茫然又有那么点瑟缩，他的脸『色』白了白，“抱歉。”

道歉，是项天从小大做得最习惯的一件事。每次要他道歉了，就会得爸爸妈妈的喜欢。要他道歉了，他就能够被允许看半个小时的电视，不用一直一直地坐在书桌前做题。

尽管，后来不管他怎么道歉，还是没能留住爸爸妈妈，留住他跟爸爸妈妈，他们三个人的……

孙绮跟项天这么年的朋友，项天是个什么情况，他不是不知道，也多少知道定项天以前的事情，他知道得不，可他知道项天动不动就喜欢跟人道歉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项天平时跟他们在一起时，不会这么频繁地说道歉地话。因为他知道，他们三个不需要他用道歉来拉近距离，也不需要用道歉来讨好他们。可是今天，项天跟自己说了次道歉了？

孙绮心想，他不止畜生，他还蠢。他妈满脑子想着他把自己的好兄弟给睡了这件事，心思在他自己身上，一点也没识项天有点反常。

孙绮了嘴边的脏话生生地咽了去，他不擅长哄人，可他知道怎么哄项天。他跟大荣还有子超的，那两人可能是因为都有一个难缠的弟弟，惯会哄孩子。

孙绮强压下心底的那把无名火，他强迫自己放柔了语，“小天，不用道歉。你不用道歉，我没生你的。”

项天的眼底出现疑『惑』，茫然。

孙绮知道项天是他人的情绪感知有点迟钝，但项天的iq其实很，是真正属于天才的范畴。自己撒没撒谎，项天就算不能从他的语当中感知出来，他也能从他的神情当中析出来。

“我刚刚……我刚刚是在生我自己的。我是在我自己，早上没有及时发现你身体不舒服。包括，刚刚冲进浴室，发现你在冲澡一样。我也，我也不是生你的，我就是在担心你，才会口不择言。刚刚也是。”

不太习惯跟人剖析自己，更不要说是自我检讨式剖析，以至于，这么简单地两句话，他停顿了好次。

最后，他作结案陈词，“是我犯蠢，我脾烂。不起啊，你能原谅我么？不原谅也没事，你怎么舒服怎么来。你……”

项天摇摇头，“我没生你的。你也别生你自己的。”

他又极为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生身体不好。”

这句话，是他师娘经常他老师说的。项天记住了。

要是他身边有谁生，或谁跟谁吵架，他就会拿这一句劝方，比如“别吵架了，吵架身体不好”，“别生，生身体不好”，是他惯用的劝架跟安慰人的句式。

孙绮：“……”

在被死跟自爆之前，孙绮决定放过自己，他视线往项天身下扫了一眼，“能走么？”

“能的。”

项天把脚迈出去。他没穿裤子，没了裤子的遮掩，两条腿也就一览无余。

他的双腿在抖。

见状，孙绮的脸一下就黑了。这，他咬了下牙关，没发火。

“小天。”

项天转过头。

孙绮盯着他：“你刚刚说，生身体不好是吧？”

项天虽然不明白孙绮问这句话的用，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项天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起。

阿绮的声音落在他的耳畔，“说好了，不许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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