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隽低头看了眼手机。
离了房的wifi,山里的信号在一格和两格之来回跳跃。
八点二十九的消息,八点三十四才送成功。
孟疏雨走上前去:“商务精英还迟到呢。”
“你说八点半的时候问过我意见了?”
“我哪知道你洗澡比我还慢。”
周隽这下没有反驳,问了句:“去哪儿?”
“散步有什去哪儿的,走到哪儿算哪儿。”孟疏雨当先往前走去,经过一棵树,伸长胳膊随手摘了片叶子,回头问,“这什树?还挺漂亮。”
“不知道人家什树就随摘?”周隽跟了上来。
“……”
摘个树叶而,怎还被他说出了渣女的味道。
“来都来了,能不能好好聊聊天?”孟疏雨皱皱眉头。
周隽捏过她指的叶子,举来看了看:“白蜡吧。”
“你还真知道。”孟疏雨又从他手里把叶子捏了回来,仔细看了看,维散开去,“你哪来的时懂这多,那早上大学不应该很忙吗?”
“小时候闲。”
“你们富二代小时候不会被抓去学这学那?”
周隽侧目看她一眼。
“行吧,我给富二代贴标签了。那你小时候还挺幸福,我就比较惨了。我爸语文老师,我们家密密麻麻都书,我小时候不知道被『逼』着背了多少唐诗宋词。”
“不好?”
“当时觉得不好,后来挺有用的,毕竟我大学就读的中文,哦对,你看过我简历应该知道。”
“你爸让你读的?”
“那怎可能,这种人生大事当然得自决了,我当时确实喜欢。不过工作以后写文书都用官腔书面语,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几年不用也忘本了。”
孟疏雨絮絮叨叨说着,忽然记前几天跟周隽聊过的话题:“对了,我爸去启明福利院做慈善就教那儿的小朋友唐诗宋词什的,你们家呢?”
周隽眯了眯眼:“送钱吧。”
“哦,也。”孟疏雨点点头,“你真不觉得,说不就我们家和你们家都去这福利院做过慈善,我跟你才这有缘。”
“孟疏雨,我看你谦虚了。”周隽费解地看着她。
“?”
“你没忘本,酸话还挺多。”
孟疏雨一噎。
当初她还嫌弃简丞散步时候说土味情话,在她自跟周隽散步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强撑着场面嘴硬:“这哪儿酸了,命运论本来就有依据的,不信拉倒。”
“我说不信了?”
孟疏雨眨了眨眼:“你还能信这个。”
“不狭义的命运论。”
“那什?”
“读没读过博尔赫斯的《致一枚硬币》。”
孟疏雨站住了脚步:“当然读过。”
1966年的某个夜晚,博尔赫斯站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将一枚硬币丢入了大海中。
事后博尔赫斯写了一首诗来纪念这枚硬币,诗里有句话翻译成中文大概说:“此后我命运的每个瞬,无论沉睡还清醒,喜怒还哀乐,都将对应着那枚看不见的硬币的另一个瞬。”
关于这首诗的赏析很多,孟疏雨也曾经为诗里的浪漫买过单,想象着——
一个人在某个时刻对某个人做了某个举动,这个小小的举动从此延伸出两条命运线,一条这个人自的命运线,另一条对的命运线。
即使这两条命运线不会相交,彼此看不见,也将在天涯和海角永远遥相呼应。
“我说的这个命运。”周隽跟着她停了片刻,继续朝前走去。
孟疏雨望着他的背影晃了晃神,追了上去。
*
后半程的路,孟疏雨一直在想周隽口中的命运论里。
本来打算晚上散散步培养周隽对她的感情,没想到后反倒她对周隽又多了一点好感。
真奇怪。
周隽这人不光一副皮囊牢牢嵌她审美点上,连内里都恰到好处地契合了她想象中的浪漫。
在附近绕了一圈,孟疏雨被周隽送回小院,跟他道过晚安,回到房仰面躺在床上出了会儿神。
直到手臂了一阵痒意才回过魂来。
孟疏雨抬胳膊一看,小臂上赫然一个又红又肿的圆包。
刚才散步散得太专心,她都没被蚊子咬了。
这肯就周隽迟到那六分钟里惹来的。
都说山里的秋蚊猛如虎,果然没错。
这蚊子包还和一般的不一样,中心红,周围淡淡一圈晕开,也不知道怎咬成这样的。
孟疏雨忍了忍痒,想想不太甘心,拿手机给蚊子包拍了个写给周隽控诉他。
另一头,周隽回到房关上门,听到手机震动,点开了消息。
微信界面小图跳出,他指尖一滑,手机砰地摔落在地。
一室死寂里,周隽对着虚空缓缓眨了眨眼,迟疑地捡手机,默了默,重新去看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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