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很快只剩下翻折子的声音。
定南王看了一眼殷无执,又看了一眼殷无执。经过一晚上,他脸上的红肿若不仔细已经看不到了,只是破了皮的嘴角没那么快复原。
殷无执一边负责盖章,一边听他们议论折子里的事,目光专注而认真。
定南王微微抬高下巴,抻着脖子悄悄往他领子里看。
殷无执发现后:“?”
定南王收回脖子,板着脸弥补自己流失的稳重:“你脸怎么回事?”
他未曾刻意避嫌。这昏君将他独子带进宫里,本就已经满朝皆知,若是能证明殷无执在宫中遭受不平待遇,那便可以百官联名救他出苦海。
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殷无执有一说一:“孩儿给陛下推秋千,不小心将陛下甩了出去,姚太后便打了孩儿。”
众人:“!”
定南王脊背出了一层冷汗。
不等他们七嘴八舌地相问,齐瀚渺已经接口:“幸好世子殿下武艺高强接住了陛下,只是受了点惊吓。”
大家逐渐放松。
定南王一阵后怕,再去看殷无执的脸,就有点面目可憎:“那倒是挨得不重!”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已经人头落地了。
陛下,还是宽待了殷家。
午时过半,姜悟在龙榻上张开了眼睛,“饿。”
一道身影落下,将他从龙榻上抱了出来,立刻有殷勤的小太监上前:“陛下,现在传膳?”
“粥,其他不要。”
反正他也不想吃,每回摆上满满当当一桌子,辛苦大厨还浪费食物。
小太监愣住:“只传粥么?”
下一瞬,他便立刻察觉到了一道冷如冰锥的视线,当即脑袋一垂:“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十六动作很轻地把姜悟放在了椅子上,立刻有婢女上来给他漱口擦脸,还有手劲儿恰到好处的太监跪在身边给他捏膀子和小腿。
他半眯着眼睛朝外看去,慢吞吞道:“今日天气不错。”
一干人又把他从阴影里搬到了阳光下。
御书房里,闻太师先坐不下去了:“这都要未时了,陛下说要与我等议事,怎么还不过来?”
因为议的事情已经快被你们干完了。殷无执静静站在一旁,听齐瀚渺道:“陛下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大概是要多睡一会儿的。”
“老夫去看看他。”
闻太师比陈相还要大上一旬,乃三朝元老,前太子之师,当过丞相,也教过姜悟和其他皇子,如今年纪大了,便领了个虚衔,虽不参加朝事,可却很受爱戴。听说他以前就很喜欢姜悟,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定南王心生算计,暗道有太师在,也许可以趁机说服姜悟放过殷无执。
他直接道:“臣也去瞧瞧陛下!”
陈相思考,太师威望比我高,跟着他走肯定没错。
徐徐整理衣冠上前。
沉『迷』文书的秋尚书:“……”
我若不去会不会显得不敬天子不合群?会不会被误会故作忙碌讨好陛下妄图攀升?
他忍痛放下一干文书,匆匆追上。
众人请求面见的时候,姜悟正在吃粥,众人被传入殿中拜见的时候,姜悟还在吃粥。
他腾出嘴:“平身。”
闻太师起身,看了看他的脸『色』,迟疑道:“陛下,是不是瘦了?”
提到这个,齐瀚渺就满脸心痛:“只吃白粥,能不瘦么。”
陈相跟着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子,神『色』微微凝重:“就吃这些?”
“正是。”
“为何?”
“因为……”齐瀚渺总不能说陛下懒得,他顿了顿,道:“听说南方雨水不断,陛下正在茹素祈福。”
定南王有些怀疑。
“诸位若是不信,可以问世子殿下。”
齐瀚渺看殷无执,殷无执当然只能实话实说:“正是,除粥以外,陛下只有昨晚饮了一碗风寒『药』。”
几人无声震撼。
秋尚书叹息道:“没想到陛下是在身体力行为天下祈福,倒是我等狭隘,昨日竟还误会于他。”
其他人:“?”
你别那么实诚。
姜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只专心吃饭。
闻太师拧着眉看了自己的学生一会儿,道:“今日回去,老夫也要茹素食粥,为南方百姓祈福。”
秋尚书:“下官定命全府茹素,以感上天。”
陈相:“身为辅相,义不容辞。”
定南王心神动摇,难掩敬佩,郑重道:“臣也一样。”
殷无执被他抓着手臂上前一步:“吾儿能够被陛下看中,常伴君侧,实为我殷家之幸,便由他陪陛下一起,陛下吃素多久,阿执便吃素多久。”
殷无执:“。”
终于吃完的姜悟仰起了脸,无动于衷道:“折子可有批完?”
秋尚书道:“已经分类的差不多了,臣仔仔细细挑出了一些必须陛下亲自批阅的章子,其余的便由臣等为君分忧。”
姜悟明显感觉压力减少,道:“那便去忙吧,尽快解决,早点回去。”
至于剩下的,姜悟瞥向殷无执:“近日朕身子不适,余下的便由殷戍代为处理,还望诸位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