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吃,殷无执也没有强迫,而是重新抚着胸口坐在了火旁,看上去十分虚弱。
姜悟不知他是真虚弱还是假虚弱。
昨天他来以为殷无执已经昏倒,动都动不了了,结果对方报复他的时候半点都没手软,将他如鱼一翻了几个来回。刀刀致命,却又偏偏没有把他弄,来来回回在生边缘反复横跳。
老说,那感觉并不好受。
现在也很不好受。
石床硌的他就极为不舒服的身体更加难受了起来,姜悟有点想翻身,身体就像是灌了铅似的,只好丧丧地放弃了。
殷无执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姜悟用力挤了一下干涩的眼睛。
殷无执闷咳一声,嗓音低沉:“陛下有何吩咐。”
“。”丧批不敢有吩咐。
“雨还在下。”殷无执:“崖壁湿滑,你我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丧批:“。”
“我煮了兔肉汤,没什么调料,你要不要喝点。”
丧批不饿,丧批只是很难受。
岩洞里寂静了一会,只听到雨打在山体上的声音。
殷无执二次朝他走了过来,姜悟下意识张开眼睛对着他。
殷无执告诉他:“臣也想躺一会。”
姜悟想到他那句:“臣也想泡一下。”
他:“。”
“不要?”殷无执直接在石床上坐下,喘息着:“为何不要。”
姜悟没动,浑身上下都是坦然无害,一副任君采撷的模,只有眼神里隐隐透出几分抗拒。像这种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抗拒,根就是任人理解,想听就听。
殷无执盘腿上了石床,然后挪到他身边,安静地躺了下去。
呼吸声响在耳畔。
姜悟:“。”“。”“。”
殷无执短暂合了一下眸子,:“不用紧张,臣现在也不想动。”
姜悟强撑着动了一下,灌了铅的身体无声地往外挪,殷无执缠着纱布的手突然松松落了下来,好握住了他的手指。
那只纱布手十分粗糙,姜悟手指细软,以清晰感觉到上方凸起的布纹。不抑制地想到纱布手反复摩擦皮肤的触感,疼痛与酥麻齐飞,红痕共破皮一『色』。
姜悟:“。”“。”“。”
殷无执将他的手拿了起来,放在了的胸口:“我要睡会,不许『乱』跑。”
姜悟心中无限抗拒,身体表现出来却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殷无执沉沉睡去了。
姜悟丧了一段时间,也沉沉睡去了。
干柴在火焰的燃烧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姜悟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欺近。
殷无执的呼吸始终带着点气声,由此见他的确伤的不是一般的重。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靠近了姜悟的耳边,姜悟一瞬间张开眼睛,转动眼珠来看他。
“这么机灵。”殷无执脸『色』苍白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姜悟:“。”
“雨停了。”殷无执说:“我出去看看,不采蘑菇,给你炖汤。”
姜悟木然。
他不会喝殷无执炖的汤的。
纱布手来到了他的脸侧,殷无执捧着他的脸面向,:“陛下,会乖乖等着吧。”
姜悟闪了闪睫『毛』。
殷无执看了他一阵,又凑近他的嘴唇,细细亲吻了一番。
姜悟的下唇被他咬着拉开,又弹回来,殷无执说:“会听话么?”
“。”
纱布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殷无执撑起身体走了出去。
他刚一走,姜悟就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耷拉着脑袋,木偶一僵硬地下床,然后砰地趴在了地上。
人类的身躯,何时轻便起来。
物理攻击对于丧批来说竟是如此怖。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黑靴停在姜悟面前,他听到了十六的声音:“陛下。”
十六把他扶抱起来,:“陛下,您怎么?”
丧批眼神空洞,整个人就像是个破布娃娃。
他没有张嘴,也没有出声,十六扶他的脑袋,很快把他抱了出去。
悬崖上已经垂下了足够的绳索,还有巨大的编织筐,丧批上去的时候,殷无执已经上去了,在接受问诊,见他上来,便偏看了过来。
丧批耷拉着脑袋,身边很快围了一圈人,他晕晕乎乎,一个字都没听到耳朵里,很快又被抬回了寺中的小院。
睡罢了石床,寺庙里只铺了两层床褥的木板床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姜悟接受了御医把脉之后,便很快再次睡了过去。
他想着,等这回休息好了,就把姚姬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文太后,他们若是知了不是先帝亲子,必然不会留他。
他中途醒来被人喂了一回水,然后便发起高烧来。
文太后携太皇太后来看了他一回,回去的时候轻声交谈:“这殷戍对皇帝还真是痴情一片,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护住他不受伤也就罢了,这伤势还没好,就又守到皇帝跟前去了。”
文太后颌首,叹息:“他伤的比悟严重多了。”
“好郎啊。”太皇太后摇着:“若是子,哀家定让皇帝娶他为后。”
门外的定南王:“……”
他还想姜悟怎么不是子呢。
齐瀚渺很快给守在姜悟跟前的殷无执捧来了棉被,“伺候陛下的事交给奴就行,世子殿下还是要好好养伤,何必这委屈。”
“他近日精神状态不对。”
齐瀚渺惊恐。
“会胡言『乱』语。”殷无执坐在地铺上,抬看了眼昏睡的人,目光幽暗:“陛下并非不慎坠崖,而是跳下去的。”
齐瀚渺:“!!!”
他想起了天子拿剑割脖子的那一日,止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姜悟的烧一直到第二日褪去,因为这件事,太皇太后全寺僧人又为他做了一回祈福。姜悟这回比往日丧的更厉害,连续好几天都没跟任何人说话,因为精神萎靡,太皇太后暂时没有再『逼』着他去老尚房里听经。
如此这般过了五六天,姜悟逐渐恢复过来。
殷无执把他抱出了房间,放在藤编的椅子上,纱布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望着院子里抽出枝丫的桃树,对他:“太皇太后的意思是,等看罢盛国寺的桃花再回宫。”
像是已经习惯了姜悟的沉默,殷无执低,在他额亲了一下,然后在他身旁坐下,继续:“桃花开的前后,山脚下的县城里会有桃花节,陛下想不想出去看看?”
姜悟转眼珠,看他的纱布手。
他讨厌这只纱布手,这几日,殷无执对他几乎形影不离,在为他换衣服的时候,更没少拿纱布手擦他。
“陛下不用担心臣的伤。”
谁担心你。
“皮外伤很快就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