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第一次，傅云朝如此清晰感受到陆予除了冷漠之外还有如此鲜明的情绪。张漂亮脸蛋上流『露』出的是不耐烦，但多的却是恼怒和羞涩。后者被藏很好，却被他意外抓住了。

男人低低笑了两声，终于放过了陆予。他的目光略过青年不自然撇过的脸，伸手拍了拍他的发顶，转身进了厨房。此刻的厨房真是一团糟，大门一打开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焦味，掀开盖子的锅里已经被煎一身漆黑的鲤鱼还未被处理掉，滑稽的一幕好似在正大光明的嘲笑陆予。

傅云朝锅里的鱼处理掉，洗干净油锅。男人苍白修长的手指与正被冷水冲刷的锅显格格不入，但事实上傅云朝就是很利落解决了陆予留下的烂摊子。他侧了侧身，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身侧，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陆予压低了声音道：“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我大学的时候一个人住在外面，必要时刻学了做饭。”傅云朝转身打开了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盒西瓜。手下微顿，他的目光看向另一边原本就被盖上的新锅。

霎间，便听见陆予道：“我出去吃，我请你吃饭。”

傅云朝本还不确定什么，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失笑，薄唇勾起的弧度比平时真切了很多。

“这附近有超市是吗？吧，我带你去买菜，我给你做饭。”

*

出门在外，傅云朝又到了他的轮椅上，陆予推着他进了超市。但两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出『色』了，一进去就吸引了无数视线。尤其是在这种舆翻天的档口，人群中有女孩子掏出手机找到照片，往一摆——

草，真的和邢建兴发出的视频里的人长一模一样！

真的是陆予和傅云朝！

女孩咔咔咔拿着手机一通按，被以隐藏的拍照声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周围的视线过于密集，陆予和傅云朝都没怎么在意。或者对于此刻的陆予说，他还沉浸在份被傅云朝发现秘密的羞耻中。

他从厨房离开，傅云朝问他：“另一个锅里的东西要不要一起扔了？”

然后陆予只瘫着一张脸锅里的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转身的时候他刻意看了眼傅云朝，惜男人脸上的笑容太真实了，真实让陆予都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

但总归不是嘲讽。

即便这样，陆予也觉很丢人。

他一座千年凶宅，宅生第一次丢人，就是此刻。

陆予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轮椅上的男人撑着下巴半偏头看他，又手指轻轻一扯青年的衬衫一角，终于顺利唤了陆予的心神。

傅云朝笑着问：“今天晚上就我两个人的话，就吃糖醋鱼、香辣蟹和醋溜白菜好不好？喜欢喝汤吗？”

手指抚过下巴，傅云朝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货架，“再一个排骨海带汤？”

傅云朝每说出一个菜品，陆予的眸光都不由自主闪一下。直到最后男人浅笑盈盈的等待他的复，陆予终于绷着脸蹦出了一个‘好’字。

买菜这种活尽管和傅云朝周身的气质还有身份有些违和，但他确实也是个老手，没花多少时间便已经解决了这事。陆予默不作声从他手中接过几个口袋，推着人要离开的时候，傅云朝的指尖却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右侧方，十个货架上装满了不同种类的零食。

这里的零食货架似乎格外受年轻人喜欢，陆予的视线望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女生踮着脚尖抱着比人还大的薯片，而她的身后则跟着推着小推车、表情看似无奈实则宠溺的男生。缓慢眨了一下眼睛，陆予有些不合时宜的忆起了柯与铭跟他夫人相处的模样。

有点像。

“你喜欢吃什么？”

傅云朝突然响起的嗓音打断了陆予的忆，青年漂亮的桃花眼里好似沾上了雾蒙蒙的春『色』，丝的『迷』茫还未完全退散。陆予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像玉石跌进了湖水中的清澈，上挑的尾音带着淡淡的疑『惑』，他看着傅云朝。

傅云朝向很有耐心，便道：“这里这么多零食，你喜欢吃什么？不想去挑点什么吗？”

陆予愣了一秒。

他没吃过零食。

或许不只是他，连本身的陆予都没怎么吃过。几块钱的东西在陆家人眼中不值一提，却是曾经的陆予无法拥有的。在他短暂的记忆里，似乎有一段原身超市买了一包七块钱的棒棒糖的场景。一个大包装里有五颗糖，原身吃了一周才吃完。

“想吃棒棒糖。”陆予突然道，“透明包装的，大袋子里有五根不同口味的，你知道在哪吗？”

傅云朝当然不知道。

他也是第一次这个超市。

但他都有时间。

两个人就像普通人一样在零食货架中转转去好一阵，最后还是在导购员的指引下拿到了最后一包棒棒糖。傅云朝看到青年瘦长的手指捏着袋子糖，目光在方的零食包装袋划过，拿过其中一件：“喜欢吃这个吗？”

陆予看过去，是薯片。

他如实答：“我没吃过。”

傅云朝愣了一下，笑道：“我也很久没吃过了，买一点去尝尝以的味道。”

最后两个成年人在零食货架处转悠了近半个小时，东西太多但陆予又没推小推车，于是一包包的零食全部都非常自然放在了傅云朝的腿上，到了最后男人还要抬起手虚虚一拦才防止有零食掉下。

傅云朝看了眼还在继续拿的陆予，『揉』了『揉』眉心，难有些挫败的开口：“阿予，差不多了。”

偏偏陆予拿着一袋新包装的膨化食品，表情淡然的问：“你吃过这个了？”

傅云朝阵子才在电视机上看到这零食的广告，听说是几个月才出的新品。

他顿了一秒，才道：“就拿着吧。”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傅云朝拎起大口袋到了沙发边上，塑料袋被里面的零食撑鼓起，有些小物件的如同玻璃缸里的鱼，滑溜溜想要挤出。傅云朝给散了个口子，拎了食材进了厨房。鱼和螃蟹都让超市的员工处理干净了，他随手放在一旁，慢条斯理卷起了衣袖，摘下佛珠放在一侧。

等他再次头时，陆予正含着棒棒糖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看这样子大概是想偷学一手。只是傅云朝不太相信陆予学。

他排骨洗干净，手上有种微微粘腻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傅云朝就变有洁癖，明明在另一个世界总是有无数鲜血腐肉沾在手上，染上脸颊。洁癖是种病，而他这位病人大概已经病入膏肓无『药』救。他不断水冲洗着手指，不声『色』种怪异的感觉都洗干净。

像是故意转移话题似的，他问陆予：“看在我辛苦做饭的份上，分我一根糖？”

陆予倒是挺大方的，到客厅又，手上已经拿了另外根，他伸出手，颜『色』艳丽的包装纸衬他手掌肤『色』很白，他抬眸：“你想吃什么味道？草莓，芒果，牛『奶』还有巧克力的。”

“你的呢？”

“乐味。”

记忆里，陆予说过乐味是最好吃的，所以他也想尝尝。但是现在尝过了觉味道也就样，但或许对于真正的陆予而言，之不易的美味总是特别的。

“这个牛『奶』味好像还以。”陆予牛『奶』味的棒棒糖递给傅云朝，“你以尝尝看。”

最后是陆予撕开的包装纸，纸下是『奶』瓶一样的糖，和傅云朝放在一起显有些好笑。但傅云朝丝毫不在意，他垂眸看着面的青年，陆予的样子很认真，眼中含着很浅很浅的期待。

他觉自己好像又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陆予。

薄唇一勾，他毫不避讳俯身含住了还在陆予手中握着的牛『奶』味棒棒糖，舌尖卷过粗糙的表面，他懒洋洋嗯了一声，示意陆予以松手了。

两个人一人一根棒棒糖，一个慢悠悠做着饭，一个搬了个小椅子坐在门口，明明什么交谈都没有，但不算狭窄的厨房内却有种莫名的温馨一跃而起，像一瓶开了瓶盖的香水，在不经意间就这一小块方全部都笼罩。

“我上次做饭还是在三年，我爸妈还有我哥都在的时候。”傅云朝从陆予的身侧路过，轻笑道，“我哥当时也坐在这个位置，笑话我贤惠。”

但三年的傅云朝没想到，样普普通通的场景都成了奢望。

他敛下眼眸，遮住了一瞬间涌起的阴郁，唇角的笑容重新归。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陆予便看了他一眼，表情淡定：“我以让你再见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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