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百芳游园。
国公府的马车慢悠悠停到了晋王府前,那车子甫一停稳,慕诗嫣便似躲瘟神一般,忙不迭奔下了车,招呼也不曾与翻身下马的慕修宁打上一个,径直向着府内走去了。
为着国公府的体面,她今儿不得不压着性子,与大房的姐妹二人一同乘车赶往晋王府,这会停了车,自然是要离着两人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慕惜辞二人对此倒不曾在意,左右她们亦不怎么喜欢慕诗嫣。
“阿姐,小心点。”小姑娘落了地,回身去接应自家一向体弱的姐姐。
阿姐的身子虽在她开出来的中药调理下强健了不少,但基础究竟是差上常人太多。
加之百芳游园的规矩惯来严苛,任何人都不准携带侍女小厮,灵画不在,她便难免要再多忧心上三分。
“放心吧,我的身体这阵子可是好多了,没那么虚的。”少女温柔笑笑,却还是顺着自家小妹的意思,仔仔细细提了裙摆,扶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踏下车来。
“那不一样的,阿姐,您这是胎里带出来的陈年旧疾,是先天不足,”慕惜辞摇头,绷着小脸说了个一本正经,“后天再怎么拿着草药调理,也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还是得谨慎些才是。”
“再说,今儿百芳游园,还指不定要走多少路呢!”小姑娘说着,抬手替自家阿姐整理了一番薄纱披风。
今年的盛夏来得格外早,慕惜音亦早早便换上了一身夏装。
只是慕家的几人都不大能放心得下她的身子,今晨出发之前,灵画到底按着她,强行替她加了件挡风的纱质披风。
“是呀阿姐,小妹说的有道理,您这病刚刚见好,”拴好车马的慕修宁闻此跟着苦口婆心,对着自家姐姐好一顿的劝,“是要仔细些才对。”
“行行行——那我小心一点,你们两个呀……”慕惜音被一双弟妹念得没了脾气,只得抬手一点小姑娘的额头,笑骂一句,“年纪不大,话可不少。”
“跟个小老头、小老太太似的。”
“阿姐,我这才不叫话多唠叨呢。”慕惜辞嬉皮笑脸,“咱家灵琴才是,那丫头上来的那股劲儿,絮叨得我脑仁都疼。”
“咦?那妮子竟这般能说,连阿辞都抵挡不住?”慕惜音微挑眉梢,颇觉新奇。
她只知道灵琴那姑娘做得一手好菜,且不大爱看书习字,倒不知她竟有这将自家小妹说得头疼的本事。
“害,她能说得很,话匣子一开,没个一两个时辰都不带歇会喘口气的。”小姑娘掩面,关键絮叨还不是重点,要命的是那丫头喜欢说车轱辘话!
翻来覆去几个点,来来回回变着花样的说说说,比那魔音灌耳都要魔音灌耳,她也是想不明白,这姑娘这么能说,那舌头怎就不曾打过结?
“阿姐,您想见识见识吗?要不她下次再叨起来,我去流霞苑请您?”
“咳,这就不必了。”慕惜音假咳,她对听唠叨并没有什么特殊爱好,也不愿听人一个劲儿的唠叨。
“唔,那就算了。”慕惜辞颔首,转而满目期待地看向了身侧的红袍少年,“那二哥呢?你要不要来听听?”
冷不防被人点了名号的慕修宁下意识一个哆嗦,当即攥掌成拳,放在唇边一声假咳:“咳,小妹啊,二哥这营中公务繁忙……”
“没事,等你不忙的时候也可以。”小姑娘笑盈盈勾了唇角,“只要有合适的条件,那丫头随时随地都能唠叨。”
“……不,我没空,并且这辈子都空不了了。”慕修宁冷酷万分,无情回绝。
——谁他娘要把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听丫鬟絮叨上!
人不会,至少他不想。
“那好吧。”慕惜辞咂咂嘴,目中悄然滑过一线失落,她原以为能再坑个人与她一起体会体会被灵琴揪着念叨的感觉,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不过问题不大,她可以趁着二哥不注意,带着灵琴,偷摸找进他的院子——
然后趁其不备,果断开念,她甚至可以在一旁给他来一段喇叭伴奏。
唢呐也行,什么六尺宽的铜钉大鼓、一丈来高的青铜大钟,更是丁点毛病没有。
毕竟这种好事,不能总让她一人独享。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想着,慕修宁只觉后脊梁一凉,本能地便倒竖了一身寒毛,他举目四望了半晌,见四下并无半点不妥之处,只当是自己想多了,默默收回了目光。
姊妹三人有说有笑,不紧不慢地踏入了王府,一路向着园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