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耀捏着站得发痛的腿脚与阵阵发酸的老腰,眸中的情绪越发复杂难言。
他拿着余光,偷偷扫了两眼慕惜辞,随即又扫了扫自家的倒霉儿子,下意识蹙了眉。
他总觉得面前这半大的小姑娘,像极了黑芝麻馅儿的小汤圆,看着软软糯糯、白白净净,切开来指不定便是一肚子坏水。
瞧她方才那一手的吓人劲头,他还没反应过来呢,那银针便已然扎上了他的脑袋——这胆量这底气这手劲儿,还真不愧是小敬的闺女。
老皇帝悄悄咂了咂嘴,遥想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慕文敬的时候,仿佛也是这样,猝不及防便被那熊玩意摔了个大马趴。
不过,黑芝麻馅儿的小汤圆,总好过他家那个纯黑芝麻丸搁熟粉里裹一下便上了桌的倒霉玩意儿,起码不会一路往下掉渣。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俩心黑的小东西,还真挺般配。
要不是小丫头的年纪实在太小,离着那情窦初开都还远得很,他非要去磨磨小敬,给这两个崽子要出来一个相处着试试的机会。
墨景耀一面揉着老胳膊老腿,一面杵在那胡思乱想。
墨君漓见他在地上歇得差不多够了,当即甩给那头的慕惜辞一个眼神,后者意会,立马随着他,一左一右地将云璟帝“扶”了起来。
说是扶,实则更像是拎,小姑娘的身量不高,用不上多少力气,墨君漓便果断一把将自家老子捞起来了。
“老头,别坐了,再在这坐下去,那百芳游园都该上致辞了。”少年呲着牙嬉皮笑脸,顺手替他掸了掸沾在衣衫上的陈年老灰,“咱还有正事没办呢。”
“我看你先前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还以为你把正事都给尽忘了。”云璟帝虎着脸哼哼一句,挑出个牵强的刺。
“那哪能呀?这样的正经事,我可是一点都不敢耽搁。”墨君漓挑眉,颇为戏谑地抬眼一扫自家老子,“倒是你,把自己卡进石洞里,耗费了我们许多功夫。”
“我那是意外,又不是故意的。”墨景耀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再说,若非我搞出这么一茬,倾韵和音丫头他们这会骤然见了我,还不得被拘束死。”
“我这叫活跃气氛懂吗?活跃气氛!”老皇帝说了个理直气壮,甚至转头过问了慕惜辞,“小阿辞,你说伯伯说得对不对?”
伯、伯。
慕大国师的面皮不由僵了一瞬,她下意识抬手摸摸鼻尖,眼神一飘,答非所问:“陛下,臣女以为,我们还是赶快出去的比较好。”
“只剩下不到两刻便巳正了。”
——哪来的功夫闲扯这些。
小姑娘心下腹诽,她这会已经止不住地怀疑,她前生究竟都辅佐过些什么玩意了。
眼前这个红光满面、骚话一瓢,又欠揍得与墨君漓那老货甚为神似的中年人,当真是她当年在金銮殿瞥见的那位病痛缠身、苍老却不失威仪的帝王吗?
不会是她重活了一世,云璟帝不慎被人掉包了吧!
“害,姑娘家,年纪小小就这么老成可是不好。”墨景耀瘪瘪嘴,就势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面上神情甚为慈爱,“跟个小大人似的,那太累啦。”
“小丫头嘛,该哭该玩该笑该闹,用不着纠结那么多东西。”
“还有我和你爹,我们几个老家伙们还在前面顶着呢。”
诚然如楚怀云所述,他老了,他们都老了,这社稷这江山这天下,早晚要交由孩子们去掌控。
但那毕竟是十年乃至十几年后的事情,在此之前,他们这些个老东西,还是很愿意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
他们曾是被逼迫着长大的一代人,而现在,他希望他们是最后一批、被逼迫着长大的一代。
“哪里就像小大人了。”慕惜辞喃喃,明明她真是个成年人,眼见着奔四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