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打得重极,慕诗嫣的脑袋空白了一瞬,剧痛霎时便自唇角涌上了她的头皮。
她看着那满面怒意的华服女人,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她的嘴角被人打得迸裂出了口子,血味顺着唇边淌入她的喉管,又腥又烫。
她面皮烧灼一般的疼痛起来,那痛感令她眼中堕了泪。
她一向爱惜自己的容颜,皮肤更是呵护得光滑细腻,宛若丝绸。
这一巴掌下来,她的面颊几乎是瞬间便肿胀成了刚出锅的发面馒头,其上还腾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娘……”慕诗嫣哑了嗓子,直愣愣望着立在床边的萧淑华。
战栗中她恍惚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上元之夜,她娘也是在这朝华居中,也是这样阴沉着面色,赏了她一个耳光。
那是她娘此生第一次动手打她。
不……也不一样,那时娘亲眼中虽见了怒色,眼底却还带着那股母亲对儿女的怜惜与爱意,可这一次——
这一次,她在她眼中,为什么连疼惜与爱意都寻不到了?
为什么会寻不到了?
慕诗嫣面上浮现了浓浓的迷惘,她捂着面颊,双目渐渐放得空洞旷远。
萧淑华低眸瞥见她这般表情,以为她是心怀不满、仍旧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心头的怒火不由烧得愈发的旺。
“混账!你竟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女人的眼神淬毒一般冰冷阴寒,她狠狠剜着趴在榻上的慕诗嫣,声线低沉沙哑,像是压抑着冲天的火气。
“先前我与你说过多少次,眼下大房的风头正盛,叫你不要与那两个贱|人生出不必要的争端。”
“你倒好,回回不长记性,非要与人家拈酸吃醋!”
“拈酸吃醋,你有多少本事,能跟着她们拈酸吃醋!”萧淑华猛地一摔衣袖,床头小柜上摆着的花瓶应声落地,登时迸溅出一地的碎瓷水花。
韵诗、韵书二人早在萧淑华赶至朝华居时便悄声退下了,如今这闺房内唯有慕诗嫣母女两个。
幽微烛火中,女人的面容愈发狰狞难堪,慕诗嫣只觉自己胸腔中的那颗心无端便沉了下来。
她浑身的血液寸寸发了冷,一点寒意自足心向上蔓延,几息便已贯透了骨髓,她用尽全力张了嘴,良久才挤出一句干涩又发了哑的话来:“娘,我错了……”
“你错了?那你说说,你今日到底错在哪儿了!”萧淑华冷笑,随手拖过妆奁前的木凳,衣摆一拢,施然落座。
她两手交叠着搭上膝头,华服的广袖乖顺地垂在她裙摆两侧,她抬了下颌,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目中嫌恶与轻蔑之意似要流溢。
“女儿、女儿……”慕诗嫣闻此面上一滞,目光不住闪躲起来。
她支吾了半天,眼见着萧淑华又要发怒,这才胡乱开了口:“女儿错在不该与大房的吃醋泛酸,争强斗狠。”
萧淑华冷嗤:“就只有这样?”
不然呢?还能怎样——
慕诗嫣懵了一霎,萧淑华见状,脸上讥嘲之意不禁愈甚,她忽的俯了身,伸手钳住了伏在床榻上少女的下巴,不顾她那尚未消肿的面颊,瞳底发了狞。
“你今日最大的错,便是不长脑子。”女人低哂,“行事不过脑子,说话也不过脑子……我萧淑华聪慧一世,怎就得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这距离下慕诗嫣能清楚看到她眼中的怒气,她眸底翻涌着的是骇浪惊涛,瞳仁里燃着的是接了天的熊熊大火。
她满目刻毒,晦暗不明,浑不见平日的慈爱怜惜。
母亲眼中,果然瞧不见那份怜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