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想铲除叶知风这个时刻能危及他座下皇位的隐患;一人想将灵宫取而代之,好伺机窃取寒泽国运。
两人的方向基本一致,一拍即合,定下彼此会面议事的时间与地点,再慢慢筹备出这个,能把灵宫一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凶残妙计。
前世的叶知风便是这样被他们步步算计至死,在寒泽延续了数百年的灵宫亦是这样化作的黄沙一抔。
那术士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待寒泽的国运衰尽,他自然会毫不留念地抽身而去。
灵宫被毁、叶知风身死,那术士弃他而去,叶天霖自此失了他最大的倚仗,加之国运衰退至极,纵然他有通天之能,也无法盘活寒泽这一潭死透的黑水。
何况,他不过只是个略微有那么两把刷子、颇为擅长礼贤下士,自己的本事却不足以支撑他稳坐江山的寻常君王罢了。
寒泽覆灭已成定局,是以前生北疆的那场仗才会那样容易。
——边关的风雪甚至比寒泽兵马还要凶狠一些,至少能扎进将士们的骨头缝里,令他们不得不放缓了攻城的脚步,待到次年春暖雪融,方踏破寒泽皇城。
这战力,还比不上毗邻寒泽、疆域却不足寒泽十分之一大小的北疆小国。
小姑娘缓缓闭了眼,这样一想,那寒泽已故老国君给叶知风留下的那道虎符,也未必就是让她自立为皇的意思。
说不准,他留下那军令,只是因他太了解自己这四个儿子了。
他太了解他们,知道他们没那等治国的经韬纬略,知道他们定然守不住祖宗留下的这偌大山河。
于是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胸中颇有格局又深受百姓爱戴的小女儿身上,为她留了道秘密兵权,想让她在寒泽受难之时,能出手帮一帮她的同胞兄长。
救一救寒泽的无辜百姓。
他这法子定的很好,若无意外,这支军队只怕在与乾平对战之时,便已现了世。
怎料世事不尽如人意,许是天欲亡他寒泽,那虎符之事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寒泽新君因此在心下对自己的胞妹生出了嫌隙。
不待这军马现世,圣女先被人囚在了灵宫、卸了手中权柄。
时也命也。
慕惜辞的面色有着瞬间的惨白,她不期然地想起前世的乾平,想起那风雨中飘摇的山河,想起她埋葬过的、一具具的、将士们的尸骸。
她的喉咙愈发发了堵,嗓子眼里漫上了浅浅的血腥,一直观察着她表情的墨君漓见状轻轻牵起小姑娘的手,目中的忧色直白而不加掩饰:“阿辞,怎么了?”
“墨君漓,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小姑娘慢慢绷紧了唇角,柔软的朱唇抿成了一条平且直的线,“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
她缓了缓气,轻声讲述起她的猜测,每说一句,小脸上的血色便褪下一分。
这种事,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越想,越觉得生气。
这是一场,以天地为棋盘,万千生灵的性命为子,谋夺此间大运的残酷棋局——
而他们,敌暗我明,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个先落子的人。
这是他们两生都没能真正抢占到的先机。
“……所以,在背后筹谋了这一切的‘弈者’,也许是个顶尖的术士。”慕惜辞语调微沉,“道行绝不亚于我,抑或在我之上的顶尖术士。”
“墨君漓,你听我说。”
“或许,到最后,这一场斗法是在所难免。”小姑娘的声线平静万分,少年却莫名在她眼中看到了点点决绝的意味,“若真斗起法来,会发生什么,我也说不准。”
“有可能险胜一步,也有可能棋差一招,更有可能是同归于尽……我不知道,我也猜不到。”
“若真到了那一日,你……”做好准备。
做好她会死的准备。
慕惜辞死死咬紧了下唇,墨君漓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她便忽的说不下去了。
“好姑娘,先别想那么多。”少年抱着她的手臂带着细微的抖,他安抚似的拍拍小姑娘的背脊,嗓子无端发哑,“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远着呢,我们还有许多年可以准备。”
“再说,就算有这术士从中作梗,前生的我,不也照旧统一了天下吗?”
前生的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