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远的眉头无意识间拧出了个巨大的疙瘩。
他记得清清楚楚,寒泽境内的线人来报,说慕文敬离开皇城、北归的当日,他们是亲眼看着慕修宁在城中逛了一圈,不紧不慢地赶回雎城的。
红袍银铠、六尺长戟,他的人还不至眼瞎到能将这样标志性的东西都给看差了去。
再者……十五万慕家军个个精锐,便连那军中炊事伙夫的战力,都能媲美寻常军|队里的普通步兵。
这样出色的队伍自然要更难管一些,也不是随便一个拿了兵符的阿猫阿狗,便能轻松统御得了的。
能代替慕修宁,在雎城看稳那一万兵将之人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身份、能力缺一不可,可这朝中也没去别的有名将领啊!
青年越想越觉得脑仁发痛,他先前倒是听说过,此番北疆战场上,慕文敬身边多冒出来一个黑衣银面的先锋小将。
但先锋小将又不是什么正八经的军中将领,至多也就算是好剑的剑刃、名枪的枪尖,这与御下统军可谓是毫不沾边。
至于那面具的问题……
带着银面上前线的人的确不多,可愿意这样做的人也不少,完全说不明不了什么。
万一那小将是面容之上有所不妥,怕影响了士气或是吓到了旁人,故意拿面具遮掩一下呢?
何况,十五万精兵,有资本做这枪尖剑刃的年轻兵将,少说也能选出百人,若真任选一个先锋小将,便能震慑住万名精锐,慕家军不得早就散了架去!
这其间,一定有什么细节,被他无形之中忽略掉了。
墨书远的眉头越锁越紧,面上的惊疑此时已全然不加掩饰,墨君漓拿余光扫见他的样子,不由得敛眸一声轻笑:“五哥的表情,怎的这样难看。”
“是想不通……为何阿宁与国公爷,能安然立在此处?”
“不,本殿想的是雎……”少年的声线轻挑而满是戏谑之意,令墨书远下意识便张口吐出了实情,然而话未说完,他一个激灵间突然回过了神来。
——他在干什么?
他刚刚想说的是什么?!
墨书远悚然瞠目,看向墨君漓的眼神中写满了忌惮。
现下立在他身侧的俱是朝中文武重臣,倘若他方才当真把那两句话说出了口,万一教旁人听了去,他来日要如何在朝中立足!
该死,差点便上了他的套、中了他的计!
青年暗暗咬牙,少年见状,面上的笑意却是越发轻纵开怀,他睨着墨书远,佯装一副失落之状:“五哥的反应倒是极快,真可惜。”
“我还以为……能听见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墨君漓话毕,便悠然自得地收回了目光,徒留墨书远在原处又气又恼、两目森然。
二人言语交锋间,那寒泽的使臣已然露了面,一道纤细缥缈的素色身影翩然下车,行至云璟帝身前,对着这位和蔼而不失威严的帝王恭敬地行了个礼。
“寒泽长公主叶知风,见过乾平帝王。”叶知风敛眉低目,声线是惯来的干净冷清。
她清楚乾平并非寒泽,乾平之人亦并不信仰他们寒泽的那位“霜华神女”。
在众人眼中,她能被选为使臣,大抵依赖于她体内淌着的皇室血统,是以她在向云璟帝介绍自己时并未提及什么“灵宫圣女”,只说自己是寒泽的长公主。
“公主免礼,”墨景耀微微颔首,和颜悦色,“此地去寒泽甚远,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他见叶知风的年龄甚小,与慕修宁等人差不多大,言辞间便不由自主地多了两分慈祥之态,这倒是让叶知风小小地惊诧了一瞬。
看来乾平……果真是处处都与寒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