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陛下,话可不兴这么说,”瘫着不动的慕文敬翻眼一啐,颇为自信地扬了下颌,“那帮老贼,分明是嫉妒老夫到现在都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云璟帝闻此,喉头当时便是一梗,他皱着老脸盯着椅中的老将看了良久,两条长眉几乎拧成了疙瘩:“小敬,咱都是不惑之年的人了,你要点脸。”
“?我哪里不要脸了!”慕文敬佯装一派大惊小怪,“当年京中头一号美男子,明明是我没错呀!”
嗯,对,二十多年前的京中第一美男。
墨景耀假笑着不想说话,咧嘴转眸望了眼自家兄长:“皇兄,你说呢?”
“这个……”一旁看戏正在兴头上的墨景齐,冷不防便被人点了个正着。
他应声扭头,认真瞅了瞅慕文敬那张英气犹存却难掩沧桑之色的面容,沉吟着敛了眉眼:“今年边城修缮城墙,应当是不会再缺砖了。”
慕文敬听此微怔,一时没能转过那个弯儿来:“什么意思?”
墨景齐忍笑:“毕竟国公爷一人的面皮,便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稍切下来一块,就可充作石砖。”
“?王爷,别这样,你别跟陛下学坏了,”慕文敬瞪眼,嗷一嗓子,猛地便抻直了腰杆,力图将仪态挺得更端方一些,“我分明还帅着呢!”
“我跟你说,你再这样,咱俩这兄弟可就做不下去了啊——”
“无妨,不做兄弟便不做兄弟罢,”晋王笑呵呵的弯了唇角,言谈间的语调、神态,那叫一个轻描淡写、轻松自在,“我们还可以做亲家。”
慕文敬的膝盖一抖,被他骚得险些从大椅上跌滑下来。
他掉头一瞅云璟帝,故意摆出了满面的无辜,声线之内尽是控诉:“陛下,你刚刚可是看见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是是是,不是你说的。”墨景耀懒懒翻出个白眼,知道墨君漓那基本已搜罗了足够多的罪证后,他整个人便彻底地松懈了下来。
孩子们成长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的快,办事时的手段也愈发娴熟老道,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这几个老家伙,便能功成身退,隐在后方,安享天伦之乐了。
“这话是我说的,行了吧?”云璟帝道,学着慕文敬先前的样子,将自己软趴趴瘫进了椅子,“不过说真的,小敬,这可不是玩笑话。”
“我预备等着寒泽使臣安全离京、寻机会卸了那群老贼们的臂膀后,便着人择一个黄道吉日,给那两个孩子下旨赐婚。”
“你看如何?”
慕文敬忽然沉默。
慕惜音看向晋王世子时的眼神,向来与看他人时的不同;墨倾韵看自家大女儿的目光也总是带着股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任似他这样粗心的人,亦能看出其间隐忍流转着的脉脉深情。
阿音是个好姑娘,世子也是个好孩子。
人生本就苦短,难能寻一位知心之人,他曾经拥有过,便更想全了这份难得的情谊。
但国公府与晋王府在朝中的地位实在是太过微妙,眼热两府权势之人更是数不胜数,贸然联姻,极易引得众人群起而攻之。
眼下朝中情势已足够紧绷,稍有变动便得是一番动荡潮涌,他当真不愿为了一己之私,这么早便打破这虚假的平衡。
还不到时候。
不过,外人所谓的“帝王猜忌”,他这倒是真不曾担忧过——墨景耀与他是几十年过命的交情,他了解他的性情,他知道他不会因此而猜疑了慕家。
“……陛下,你想好了吗?”慕文敬突然间喑哑了嗓子,眼底亦前所未有的酸涩,“一旦下了这道圣旨,朝臣们会有什么反应,天下人又会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