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他……
慕惜辞的眼神禁不住一阵恍惚,她怪过他吗?
好像是吧,她确乎曾对他怀过一腔的怨怼。
在几十年前。
小姑娘缓缓闭了眼,当年她初初恢复记忆下山时,也尝在心中生过怨,她怨慕文敬为何要信那无凭无据的流言,怨他为何要将她一人扔去那举目无亲的京郊别庄。
但这一肚子的怨气,早在她回京后发觉他已丧命多时的刹那消散了大半,余下的一点,也彻底消弭在了三年前的那个冬天。
她在爹爹喊出那声“阿辞”的时候,就已不再怨了。
她记得他说过,说他知道她不是旁人说的“克父克母”,他也没讨厌过她。
他只是太忙了,忙到没时间去看她,也不清楚该如何面对她。
其实前生那会,她便隐隐有些明悟,爹爹当初将她送去了京郊别庄,许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那些年乾平的边境并不安稳,他不时便要奉命去关外领兵。
二哥本是个成日混在宫中与营中的男孩,又从小习武,他自是对他放心一些。
阿姐的身子虽然不好,人却极为聪明,且她那时已然九岁,只要有稳妥的侍从在侧,多半便不会出什么问题。
加之萧淑华再疯也不至于对一个年逾总角、病弱不堪的小姑娘下那等狠手,她又不会阻了她女儿的路,说不准还能当成所谓的“探路石”。
这样算来,唯独彼时年仅三岁的她处境最为危险。
这便不如狠心将她送出去,再佯装一派厌恶之状,也好让京中对着国公府虎视眈眈之人,下意识地把她忽视了去。
至于她出生那日,爹爹差点失手掐死她……
慕惜辞微一抿唇,他那哪里是真要掐死她呀,不过是丧妻之痛来得太凶太猛,教他一时丧失了理智罢了。
——他若真存心想要了她的小命,单凭一个终年带病、尚不满七岁的阿姐,哪能那般轻易地自他手中夺下她来。
“阿姐,您放心吧,我不会怪爹爹的。”小姑娘低低吐了口气,“我明白他的难处,也猜得到他的心思。”
“好姑娘,苦了你了。”慕惜音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随即转身取来了那几张手稿,“好了,阿辞,需要哪些图纸,你尽管自己拿上便是。”
“我可就安生在家等你们的好消息啦。”少女笑眯眯地弯了眼。
“嗯,好说,我这两日就跑过去问问。”慕大国师含笑点头,拿上手稿后又与自家姐姐闲话了两句家常,便起身与慕惜音告了辞。
临别时后者不放心她一人回轩,死活要派上灵画撑伞送她。
慕惜辞被她闹了个哭笑不得,几番挣扎后到底屈服在了自家阿姐的“淫威”之下,乖乖任侍女将她一路送回了浮岚轩。
回到轩中的慕大国师倒也不曾闲着,她整理过手稿、趁着窗外雨停,第一时间便吹哨唤了雪团、递了条子,当夜就踩着满地霜华,悄声翻进了皇子府。
府内书房的窗子照例不曾关死,慕惜辞顺着房檐,三两下便轻松跃入了屋内。
墨君漓见状本想上前迎她,哪知这小姑娘入内后一言不发,径自一屁|股缩进了太师椅,而后双手托腮,定定直了眼神。
少年见此脑袋当即就是一懵,他白日接了小国师的条子,原本揣足了满腹的兴奋,这会便真如同被人兜头泼下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