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偏殿之外的陆丘觑着屋内那道发狂一般摔着东西的暗色人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梢。
除了灵宫圣女外,寒泽余下这几个姓叶的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来的自私愚蠢。
眼下那西商的大军都已压到京畿之地了,至多明日辰时便会杀至都城,可这位寒泽的新君,现下竟还有心思为他那两个兄弟造反谋逆之事发火——
这倒也是稀奇。
青年凉飕飕吊了眼角,而后抬手整理了衣装,刹那便换了副乖顺之状,恭谨地敲响了那虚掩着的门扉。
“谁?!”杯盏落地,叶天霖的嗓音里尚带着压不去的火气,陆丘闻此,面上的神情却是愈发的恭敬,他绷了绷唇角,声调平静一如往昔:“陛下,是微臣。”
“陆先生?”叶天霖闻声,眸中怒意禁不住滞了又滞,打前两日他与陆丘不欢而散后,他似已有近七日不曾见到他这白面谋士了。
“是的陛下,是微臣。”陆丘颔首,叶天霖却陡然蹙了双眉。
自那天起,他心下便无端对这谋士少了几分耐心,今时再听到他的声音,他心头不由得愈发烦躁:“陆先生,您这时间来此作甚?”
“陛下,微臣是想问问您,您真的不准备改变主意吗?”陆丘说着敛下了眉眼,放轻了音调,“那西商大军,眼见着便要打到都城来了。”
“改变主意?朕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叶天霖冷哼,边说边猛地一把拉开了房门,那镂了花的木门向两侧开去,门缝中骤然现出青年君王那狰狞的面容。
“就算是那西商大军打到都城来了又能如何?”
“他们若能顺手帮朕除了成王与逸王那两名反贼,朕反倒是求之不得呢!”叶天霖道,本就扭曲了的样貌,这时间越发的狞恶可怖,“陆先生,朕先前已跟您说过了——”
“此事,休要再提!”
叶天霖话毕,作势就要狠狠摔上那偏殿房门,陆丘见此,半垂着眼睫上前一步,一把便拦住了那扇未阖的门。
“陆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冷不防被人拦了的叶天霖诧然瞠目,往日看似文弱而不禁风的青年,这时间的力道竟大的出奇。
他的手臂恍若是铜铁制成的一般,任凭他怎么用力都合不拢那被人挡下的门,叶天霖的心中无由来地生出几分不安焦躁,那扣紧木门边缘的青年却仍旧是神色未变。
“陛下,微臣再问您一次,您当真不准备改变主意?”陆丘淡着眉目轻声问道,瞳底凉的像是封了冰。
“不改,想让朕与那两个逆贼联手,绝无可能!”叶天霖咬牙切齿,怒喝了个斩钉截铁。
“既是如此……那便请陛下恕微臣僭越失仪。”陆丘应声低叹,空着的手自袖中摸出支小小的信号烟花。
引线点燃时有一线金光倏然盛开在宫墙之上,叶天霖只听那四下里脚步阵阵,几息之内,便有近百名身着战甲的皇城禁军自各处钻来,眨眼将那偏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你们这是也想逼宫谋反吗?”叶天霖瞅着那一众禁军,嘴皮不住地打了哆嗦,他被气的语无伦次,一时连指尖都跟着发了颤。
“亏得朕平日待你们不薄……”
“陛下,您说错了,臣等本无意谋反。”青年人的声线突的响在了人群之外,众兵士闻此默契地向两侧让出条二尺宽窄的路来。
一手执长枪的小将缓步上前,他行至陆丘身侧,对着叶天霖低头行过一礼,态度恭谨而谦顺——
“陛下,臣等,只是不愿见那灭国的惨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