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打定了主意,当日便辞别了叶知风等人、赶出了寒泽皇城。
彼时慕修宁尚在寒泽西境帮着他们重整边关防线,慕惜辞两人此般的行径,倒也算是先斩后奏。
——咳,希望来日回京,二哥不要与他们闹什么别扭吧。
自觉心下理亏的慕大国师望天摸鼻,一旁的墨君漓则认真思考起,该如何避开自家未来大舅子那必然存在的愤怒一击。
以他对慕修宁的了解,几人回京后他免不了要挨这崽子一顿暴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早做好充足的准备。
比如,多弄来两套贴身软甲,或是临时练一个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玩意……
踏上了行程的两人好一通胡思乱想,策马冲着那栖灵山的方向一路奔去。
路过燕关时,墨君漓顺带入关取出了燕川送来的那只木盒——那会他本想等着得空再开盒看看里面装着的手书,孰料寒泽境内战事四起后他们竟一忙便忙到了现在。
好在眼下北疆之内大局已定,后续也无需他们再耗费上多少力气,而他亦算是寻到了空闲,能好生看一看这盒中塞着的诸多信件了。
入了客栈、换下大氅的少年坐上桌前,瞅着小案上摆着的那只尺方木盒,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指尖触及那盒上锁扣时他的指头都在不住地抖,他分明活了两世,却仍旧逃不出那一句“近乡情怯”。
这里装着的……应该都是娘亲当年写给舅舅的家书罢?
墨君漓如是想着,神情不受控地有着刹那的怔忪,他咬牙掀开了那盒上的木盖,半垂的眼睫隐隐发了颤。
盒内果然装着一摞摞被摆放整齐的陈年手书,那信笺的纸面泛了黄,折痕与边角处也被人摩挲得隐隐起了毛。
可即便那信的折痕与边角都起了毛,亦无一封信的纸面又哪怕半分的脏污与破损,足见那收信之人是有多珍惜它们。
……娘亲寄出去的这些信,一定是被舅舅来回翻看过无数次了。
少年怔怔盯着盒中的信,他缓了许久方小心捧出了那摞信纸。
那诸多信笺之下,还放了只比巴掌略大一点的小匣,墨君漓抱着手中信件沉默了片刻,到底决定先看一看手头的信。
正如他先前所料,除了最后一封,余下的信件,皆是他娘亲写给他舅舅的。
墨君漓默诵着那些手书,被长睫掩了一半的眼瞳禁不住晃了又晃。
信中妇人的语调,永远轻盈明快如同那尚未出阁的半大姑娘,他看着她絮絮叨叨,与自家兄长讲述了一件又一件零碎而有趣的小事。
什么她今日跟墨景耀因为吃什么而吵了一架,吵输了后气不过跑去了御膳房,对着帝王的御膳狠狠加了把盐、洒了把碱,齁得云璟帝一晚上没吃下多少东西,只惨兮兮地喝了个水饱。
什么她观察了好几天了,发现院子里那棵老树上住着的鸟儿今春新下了多少蛋、孵出了多少只小鸟。
什么上元节,她嫌宫中的花灯做起来又丑又麻烦,自己拉着丫鬟婆子们动手乱做,险些点着了她的三生殿……
诸如此类的小事一件接着一件,墨君漓看过那些信后,只觉他娘像极了被人宠着而不曾长大的小姑娘。
他念着那些信,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又弯,直到那一摞的信件,被他看到只剩下那么薄薄的三五页信纸,信中妇人轻盈明快的笔调,陡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