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这些年我们查到的、有关祝升等人近年所行恶事的罪证基本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看。”
京城府衙之内,墨君漓伸手拍了拍被他置于桌案之上的那一大摞物料,继而抬眼冲着墨书锦呲牙一笑:“此番案子牵涉甚广,我不便出面,其间诸多事宜,就得麻烦六哥你了。”
“是以,除了这些,六哥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用的,尽可开口跟我说。”少年说着弯了弯眼,“只要是我这里能弄来的东西,我都会尽快帮你备齐。”
“都是自家的兄弟,倒不必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墨书锦应声咧了嘴,“何况此番这最难以攻克的关窍,分明是七弟你们出力攻下的,愚兄不过是个跟着沾光的。”
“但要说到需要用的东西嘛……”青年敛眸沉吟,怪笑着抬指搓了搓下颌,“七弟,我这还真有两样东西急用,需要你帮忙寻上一寻。”
“一个是两对能把卷轴横着挂起来的小木架,不用很大,能挂住父皇给的那道圣旨就可以。”
“一个是只带卡扣的冠子,或是根结实点的链绳——”
“冠子或是链绳?”墨君漓闻此不由懵了又懵。
那架子的用途他能明白——他这六哥大抵是怕自己办起事来太容易挨揍,索性找个架子把那圣旨挂出来、悬在头顶以震慑众臣——但那冠子和链绳又是做什么的?
难不成,他还准备把那令牌也挂起来?
……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这会让别人看着更想揍他吧!
少年悚然一惊,看向墨书锦的眼神中,亦禁不住多了两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情——他怎么觉得他这六哥,似乎是在主动找揍呢?
“是的,冠子或链绳。”墨书锦重重点头,随即贼兮兮地自袖中摸出云璟帝赏他的那块牌子,笑容风骚且下鉴,“我想把这玩意戴在脑袋上。”
“但这东西沉了点,估计是戴不住——要是戴不住的话,那挂脖子上也行。”
“总之,我想把它放在一个别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嘿嘿。”
“……”墨君漓听罢当场便麻了——他现在确定了,这货就是在找揍!!
还是巴不得那帮朝臣真上去揍他一顿,他好趁机放个赖、讹个人的那种找揍!
大致想通了墨书锦思路的少年不由得怅然掩面,不过麻归麻,该帮忙找来的东西,他是一样都不准备落的。
毕竟一来,墨书锦所求之物并不难寻,于他而言,也就是个举手之劳;二来,他六哥这行径,虽是极为下鉴风骚,却也着实不依常理。
——朝中臣子们到底不是犯人,想要从他们嘴中套出话来,自是不能上那等对付他国刺客、细作及天牢重犯时所用的诸多酷刑。
而寻常的挑唆与恫吓之法,对这些人来说,又委实太过稀松平常,除了那才入仕不久的新人,余下的老油子们,压根就不会上套。
这样一来,他六哥及他“麾下”那些纨绔子们所用的新鲜法子,便极有可能会生出常人意想不到的奇迹来了。
只不过……
“六哥,你要的这些,都不是什么难寻之物,我今儿下午便会差燕川给你送来。”临走前,墨君漓拍着墨书锦的肩膀语重心长,“但你回头行事的时候,也得记得要悠着点。”
“——悠着点,万一你浪大发劲儿了,真教那帮朝臣们拿麻袋套了,拖出去挨了闷棍,我可是不会救你的啊。”
“矮油~~七弟,瞧你这话说的,可真够绝情。”墨书锦讪笑,下颌一扬,冲着自家亲弟抛了个丑丑的媚眼,“但你放心,愚兄这回,心里是真的有数哒~”
不,你这个眼角抽风一样的媚眼,就已经很能说明你的没数了。
冷不防被那媚眼糊了一脸的墨君漓险些生出了满腹的阴影,他跳着眼底抖了抖嘴皮,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得出口,顾自转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府衙。
——见鬼,要不还是赶紧来两个人好好揍他这个倒霉六哥一顿吧,他忍不了了!!
*
朝中认为墨书锦此番办不成正事之人不在少数。
当那日云璟帝当朝宣布,要将重查伯府一案之事全权交给墨书锦的时候,先前曾跟着侯府一党,一同对着靖阳伯府落井下石的朝臣们心中无不悄然松出口气来。
他们原以为,陛下会将此事交给办事一向稳重靠谱的晋王世子,却不想最后竟是选了六殿下那如烂泥一般扶不上墙的纨绔。
看来陛下对靖阳伯府一案,也没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在意,如此,他们亦不必担心那前朝(zhao)旧事,会被人一把彻查出来了。
众臣们心下松了气,不少人甚至等着看起了墨书锦的笑话。
京中这样轻松的氛围足足持续了三日。
待到第四日的朝阳升起,那紧闭了足有三十六个时辰的京城府衙缓缓拉开了大门。
怀揣了满腹好奇的朝臣们忍不住纷纷抻着脑袋,小心迈过了那府衙的门槛,并在那府衙大堂之上,瞅见了似模似样着了皇子朝服、端坐于公堂书案之后的墨书锦——
和那道被木架子架着悬于皇子头顶、“正大光明”匾之下的帝王圣旨。
“哟,大人们今日来得这么早呀。”难得换上正装朝服的青年玩着醒木摇头晃脑,黑瞳盈盈含了笑,“看来,诸位大人对本皇子的工作,还是很支持的嘛。”
“那这样正好,赶巧这会子人多,本殿便趁着这人多之时,好生与各位大人说上一说——”
“此番查办靖阳伯府旧案期间,本殿逢单日会来京城府衙坐堂,逢双日则会在堂后审讯与那旧案相关的嫌疑之人。”
“在本殿坐堂之时,大人们若有知晓当年伯府一案实情的,或是曾被牵涉其中的,均可来本皇子这里留下供词——”
“换言之,本殿这里支持‘检举’,若检举者能提供有力证词乃至具体实证,奖白银千两;若检举者本为当年涉事之人,但涉事不深者,可‘酌情’免罪。”
“自然,‘检举’之事,本不宜示公,诸位可自行向本殿处递信——”
“此外,大人们今儿既已到了场了,便请先留下些笔墨再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