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裴湘渐渐减少了去威尔逊医院、工厂和实验室的次数,开始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留给了筹备订婚仪式这件事。
尼顿·霍克利老先生的身体恢复得非常不错,但最近时常抱怨生活中的乐趣少了一大半,因为他依旧需要忌烟忌酒。
好在这位老先生还有另一个终身爱好没有被剥夺,就是继续在生意场上和新老对手们斗智斗勇。
他见儿子卡尔忙于筹备订婚典礼,就干脆暂时接手了打击幕后真凶这个任务,以免延缓了霍克利家报复敌人的速度。父子两人在记仇方面一脉相承,都不希望讨厌之人轻松愉快地度过今年的圣诞节。
就在裴湘第三次试穿试戴典礼上的礼服与珠宝时,丹宁男爵一家和布坎南等客人先后抵达了费城。
见到了分别一段时日的家人和朋友们,裴湘感到很开心,其中最让她觉得惊喜的是,正在南欧度假的洛塔罗斯姨妈也特意赶到了,并且还带来了哈克特家老外祖母送给裴湘的订婚礼物。
在1912年的圣诞钟声敲响之前,裴湘和卡尔·霍克利在费城举办了一场正式而隆重的订婚仪式。而不出意外的话,两年后的婚礼会在准新娘的家乡——英国德比郡的教堂里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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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相聚的温馨愉悦时光总是飞速流逝,1913年的春天还未真正来临,分别的时刻就已经近在眼前。
卡尔·霍克利专注地望着即将和家人一同返回英格兰的未婚妻,眼中全是依依不舍。
他需要在费城多停留一段日子,以便继续展开之前的报复打击计划,同时还要再接手一部分霍克利家的投资项目,因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离开美国。
“这次,我们大概要分别三个月了。安妮,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务,我就去找你。”
年轻的继承人抬手帮裴湘整理了一下帽子上被风吹乱的丝带,温声叮嘱。
“安妮,你不要因为玩得太高兴太投入,就把我抛在脑后。记得要认真给我回信,我喜欢看你写的各种日常小事,绝对不会嫌弃你啰嗦,所以,你不要用类似的借口敷衍我缩短回信的长度。”
“也许不用三个月那么久,卡尔。唔,我也会记得给你写长信的。”
裴湘的眼角眉梢间同样盈满了不舍之情。可和霍克利相比,她的不舍之中又多了明显的期待与兴奋,似乎非常希望能够尽快返回家乡。
霍克利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他暗自琢磨了片刻,怎么也想不出英国那边有什么人或者事,会额外吸引失忆的未婚妻。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计划?”男人狐疑问道,对未婚妻搞事能力的担忧瞬间盖过了离别的愁绪。
“你太紧张了,亲爱的,”裴湘轻轻眨了眨眼,格外善解人意地劝道,“不过,我非常理解你的这种心情,因为我也一样感同身受。卡尔,我现在只能用‘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这个说法来安慰自己了。唉,为了排遣离愁别绪,我不得不稍稍畅想一下未来重逢时记的喜悦。”
闻言,霍克利微微扬了扬眉,眸色渐深。如果裴湘不解释还好,可她这样郑重其事地剖白自己,反而令他更加怀疑她在胡说八道。
“安妮,你……”
“嗯,难道你不期待我们的重逢吗?”裴湘立刻挽起霍克利的胳膊,抢先开口问道。
紧接着,不等未婚夫回答,她就立刻转身望向正在和其他朋友们道别的家人,并笑盈盈地朝着他们摆了摆手,好似在示意自己一会儿就过去,让他们先上船。
对面的丹宁男爵夫妇等人也朝着裴湘这边招了招手,然后就一边安排男仆和船员搬运行礼一边朝登船口走去。
双方这样一来一往,就打断了卡尔·霍克利的询问。
等到丹宁男爵夫妇一行人渐渐走远,霍克利看了一眼时间,意识到自己和未婚妻道别的时间不多了,而他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和她讲。
“算了,如果安妮当真要做什么,别说我留在美国了,就是在她身边,大约也阻止不了。况且,她也不会一直瞒着我,总会告诉我真相的。”
这样一想,霍克利就压下了心底的所有疑惑,转而叮嘱起其它事情来。他很珍惜这段短暂的送别时光,更不想给未婚妻留下任何不愉快的印象。
等到了不得不上船的时候,裴湘才告别了霍克利,在他的目送下登上了开往英格兰的巨大邮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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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码头回来的卡尔·霍克利有些郁郁寡欢。他没有立刻返回费城家中,而是在纽约城中逗留了几日。在联络拜访了几位生意上的伙伴,又拍下了两件价格昂贵的珠宝和一批很有收藏价值的旧书后,他才神色倦怠地返回了费城家中。
“哦,卡尔,你回来了,”刚从外面散步归来的霍克利老先生看到客厅里的儿子,慢悠悠地打趣道,“要不是我的老朋友们一再跟我保证,他们都在纽约见到了你,我还以为你脑袋一热,已经跟着未婚妻上船了呢。”
年轻商人此时正在欣赏刚刚拍到手的两件珠宝。听到父亲的调侃后,他不紧不慢地把珠宝放回精美的首饰盒内,抬头淡声说道:
“我和安妮都十分清楚,我们之间的感情绝对不会妨碍我们本身应该承担的责任,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追求与事业。相反,这段感情会让我们变得更好更强悍。我们相信,短暂的分别之后,我们会拥有更长久更安稳无忧的团聚。”
“你能这么想,挺好的,”尼顿·霍克利微笑着点了点头,先称赞了儿子一句,然后紧跟着又补充道,“卡尔,如果你说这些一听就非常正确的大道理的时候,不是皱着眉苦着脸,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可不需要更有说服力,”霍克利挑眉辩解道,“我现在还留在费城而不是在大西洋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着话,他把手中的首饰盒往霍克利老先生的方向推了推,迟疑问道:
“父亲,你觉得安妮会喜欢吗?我之后去英国的时候,差不多正好赶上今年的伦敦社交季。我想,戴维斯家肯定会参加的,不过他们应该会把大部分资源都倾注在二女儿凯瑟琳&记30340;身上的,难免会忽略安妮。作为未婚夫,我理应替她准备一批新的珠宝首饰。”
尼顿·霍克利认真地瞧了两眼首饰盒子里异常华丽璀璨的珠宝,真心觉得挺不错的。但他到底比儿子多了些送女人珠宝的经验,所以就比较谨慎。
老先生想了想已故妻子对自己挑选的珠宝首饰的评价,再想了想他们父子二人差不多的审美水平,微微沉默了片刻后,保守而理智地建议道:
“反正已经买了,如果安妮不喜欢的话,就当收藏品吧。其实,你可以和安妮一起去伦敦的珠宝店,然后亲自选购一些日常佩戴的新款,你付账,她挑选。这样一来,既是约会,又不担心她不喜欢。”
霍克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记起小时候父亲和母亲确实经常这样选购珠宝配饰,便没说自己嫌弃普通珠宝店里售卖的钻石太小,宝石和珍珠也不够大不够亮不够稀有。
解决完心头的一个问题后,霍克利合上首饰盒子并站起身来。
“父亲,我去书房了。在纽约的这几天,我和麦斯威尔先生他们认真而深切地谈了几次,大家都有合作的意向,我得整理一下相关资料。”
“嗯,去吧,”霍克利老先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儿子即将走出客厅时突然好奇问道,“卡尔,你在哈佛念书的时候,住过学校的宿舍吗?那里面的住宿条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