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读完基督山伯爵派人送来的紧急信函后,眉头轻蹙,她当即就给好友写了回信表示自己同意他的提议。
“既然有伯爵先生的车夫在,阿尔贝·莫尔塞夫子爵怎么会落入那个臭名昭著的强盗头子巴罗内手中?”将回信交给信任的管家后,裴湘垂眸暗忖,“难道昨晚狂欢庆典结束之后,他又独自出城了?还是说巴罗内那帮家伙已经肆无忌惮到胆敢在城内胡作非为了?”
一时之间,裴湘猜不出阿尔贝昨晚到底遭遇了什么。但她和基督山伯爵有着同样的认知,就是倘若阿尔贝当真被巴罗内那伙强盗绑架了,那么,要想把这位来自巴黎的年轻子爵先生完完整整地救出来,只是支付赎金是不够的,哪怕金额加倍,也无法阻拦心性残忍扭曲的巴罗内伤害人质。
那个强盗头子以“收集”受害者的身体器官为乐,凡是被他绑架勒索之人——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最后都会被割掉手、耳朵或者鼻子,从无例外。
所以,无论是为了生活在罗马城内的亲朋好友们的安危,还是为了帮助自己有能力帮助之人,裴湘都希望能够彻底铲除掉巴罗内强盗团伙。为此,她之前已经和基督山伯爵联手做了不少的准备。
“既然把勒索信送到了弗朗兹手中,而弗朗兹此时就在伦敦旅馆那边……”裴湘目露思索,脑中很快就有了新的具体计划,同时想着,“这也算是巴罗内那家伙主动把机会送到我手中了。不过,不能让弗朗兹和阿尔贝参与太多,尤其是不能让他们知道伯爵精通伪装易容手段,因为那对伯爵先生之后的五月巴黎之行并没有好处。”
有了清晰思路后,裴湘又看了一遍基督山伯爵紧急写下的简短信函,虽然信纸上面没有写下他的详细想法,但是……
眸光轻转间,裴湘笃定地想着,根本无需自己再多做额外安排,好友那边一定已经先一步处理好了某些小小的隐患。她看了一眼时间,随即便起身离开了温馨舒适的晨间起居室。
“请让贝鲁斯先生去我的画室一趟,另外准备好马车,十五分钟后我需要出门一趟。”裴湘低声吩咐守在门口的男仆,紧接着便步履匆匆地上楼了。
就在裴湘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时,基督山伯爵也同样忙碌着。
他当着弗朗兹的面飞速写下了几张语义含糊的便条并用随身携带的宝石戒指印下特殊图案后,就把它们全都交给了等候在一旁的哑奴阿里,又做了一个颇为奇怪的手势。
阿里点了点头,领命离开。
基督山伯爵起身走到壁柜前,抬手在柜门上那些繁复精美的雕花图案边缘轻轻抚摩按压了片刻。
就听“咔哒”一声,一个摆满了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玻璃器皿的长方形抽屉出现在了房间主人和客人弗朗兹的面前。
弗朗兹留意观察到,暗格抽屉内的玻璃容器里大多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和粉末。他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用途,当然,房间的主人也没有解释的意图。
基督山伯爵一边细心而熟练地挑选着自己需要的药液药粉,一边对弗朗兹介绍强盗巴罗内的情况。
他告诉弗朗兹,巴罗内不仅是一个惯于抢劫和偷盗的匪徒,还是个毫无道德底线和良知的人贩子。
“他靠着劫掠来的女人和孩子经营起了数个用来给达官贵人纵情享乐的隐秘场所。据说,他的“贵客”中还有高阶神职人员。”
“教会?”弗朗兹本就严肃的表情变得冷峻起来,倒是不太吃惊,“高层中……”
“嗯,我们的教廷里总有一些彻底背弃信仰的败类,偏偏还位高权重。这也是巴罗内嚣张异常的倚仗。”
说话时,基督山伯爵眼中浮现一抹冷嘲和厌恶,他沉声道:
“巴罗内的通缉令从来没有被撤下来过,有关他的悬赏金额也越来越高,可因为有那些暗中的关系网和保·护shan的存在,巴罗内每次都能‘幸运’地逃脱搜捕。呵,那些“贵客”们为了满足他们自己见不得人的癖好,也为了维护虚伪的名声,都主动或者被动地和巴罗内合作,双方狼狈为奸,让剿灭巴罗内团伙的行动屡次受挫。并且每次失败后,所有企图认真抓捕巴罗内的正义之士都会遭到狠毒的报复。
弗朗兹眉头紧锁,既愤怒于官匪勾结的罪恶又极为担忧好友阿尔贝的平安,他此时已经没有心思猜测那些玻璃器皿中都装着什么了,而是语气急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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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先生,假如我的记忆力没有出现错误的话,我记得您刚刚提过,您和一位密友已经看不下去巴罗内团伙的恶行了,正准备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并且还在巴罗内身边安插了内应……也就是说,你们也许早就能够确定巴罗内的具体行踪了。”
——既然如此,那为何迟迟不采取行动?
“是的,我们的内应确实已经取得了巴罗内的信任。”
基督山伯爵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淡声道:
“不过,如果您打算责备我们,问我们为什么不早些动手铲除巴罗内?我认为还是应该辩解几句的——鉴于您是圣费利切家的朋友。男爵先生,巴罗内此人谨慎多疑且狠辣无情,他早就放出消息来,声称如果他被暗杀的话,那么被他掌握控制在秘密据点里的女人和孩子们也都无法存活,他的心腹手下会毫不犹豫地屠杀掉那些可怜之人。所以,我和我的密友都认为,或许暗杀巴罗内很容易,可将巴罗内的所有同伙都一网打尽并同时救下那些被藏匿起来的女人和孩子们,却是有些难度的。这才是我们一直没有动手的主要原因。”
弗朗兹被基督山伯爵点破了心思,脸色微微胀红。刚刚有一瞬间,他确实产生过类似的想法并且心生质疑,然而此时仔细一想,又觉得之前的那些不满是毫无理由的,因为抓捕强盗和维护治安本来就不是基督山伯爵和他朋友的责任。
“十分抱歉,我大约是关心则乱了。”
弗朗兹苦笑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他飞快地瞥了一眼伯爵先生俊美苍白的侧颜,轻咳一声,语气郑重地请求道:
“伯爵先生,您和您的好友现在准备展开行动了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请算上我一个。无论是为了救助我那倒霉的好友,还是为了我和家人今后的安稳生活,我都有责任、有义务参与这次的行动。”
基督山伯爵此时已经挑选完了一会儿要带走的药物和工具。他重新关好暗格抽屉,又看了一眼时钟,而后才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弗朗兹在一张暗金色的缎面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男爵先生,我能理解您渴望参与进来的心情,也敬佩您的勇敢和对待朋友的真诚,但是……”
“但是您仍然打算说服我,让我躲在安全的后方,像个胆小鬼一样?”弗朗兹扬声打断基督山伯爵的话,从他那坚毅的眼神里可以判断出,这位出身巴黎的贵族青年内心充满了毫不畏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