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犹如身在美梦当中。
对于这位本来已经有了极为悲观念头的男士而言,心上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一道特赦令,让他从自我囚禁的樊笼里望见了越来越多通往自由的机会。至此,他的漫长黑夜里终于有了明月与星辰,他的阴霾冬日里终于有了阳光和晴空。,
他想,有这些话就足够了。她对他存有异性之间的特殊好感,她正视并接受了他的爱慕并心存期待,这样,真的足够了!
哪怕她明天天一亮就改主意了,哪怕她之后会拒绝他的追求,哪怕她很快就遗憾地告诉他,还是回归朋友的位置才更合适,他都觉得人生已然不会再有太大的遗憾了。因为,他曾经被她喜欢过,他曾经以情人的形象在她心底留下痕迹,而她也被他吸引过,在偶尔投向他的温柔目光中,一定曾蕴含着那种独属于女人对男人的欣赏……
对于基督山伯爵来说,在发现自己爱上了好友后,他想要的,敢要的,真的不多,此时甚至都不认为自己将来还有追求裴湘的机会与资格。在他眼中,裴湘样样都好,都趋于完美,而他自己则是一个不知未来在何方的复仇者,并且也不再年轻。
“卡尔梅拉,”基督山伯爵的嗓音低沉而喑哑,“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从未如此感激天主的安排。”
闻言,裴湘微微扬眉,很轻易就读懂了基督山伯爵眼底的怅惘与挣扎,但并不认同。
不过,她今晚并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既不会逐条列出他的好,也不会坦诚倾诉自己动心的缘由。因为一旦说得详细了,就容易变成她对他的告白,或者变成她手把手教他如何追求自己……
她不要面子的吗?
“所以呀,有些事情总得自己去琢磨去领悟的,”特别要面子的年轻女郎垂眸暗忖,“尤其是追求心上人这种事,不积极主动些,不勇敢自信些,说不定就真的会失去机会了。”
这天之后,裴湘和基督山伯爵一前一后返回罗马城内,继续处理和巴罗内强盗团伙有关的事宜。
裴湘亲自接手了审问调查工作,随后陆陆续续问出了好几个“大客户”的真实姓名与身份。但遗憾的是,这几个人中并没有裴湘要找的那个。
一直到了四月初,强盗雷安在裴湘的逐步误导下对“叛徒”亚昆塔和莫里斯的恨意达到了极点,才在情绪激动之际吐露出了莫拉尼尔公爵的名字。随后,作为巴罗内第一心腹的雷安不情不愿地交代了莫拉尼尔公爵“挑选货物”的条件,就是要求他们尽量寻找和圣费利切伯爵小姐长相相似的年轻女子。
至此,裴湘彻底确定了莫拉尼尔公爵对自己的不良企图与觊觎心思。但可惜的是,除了强盗雷安的指控外,短时间内,她根本找不到其它证明莫拉尼尔公爵犯罪的证据。
哪怕她亲自去调查莫拉尼尔公爵,并且亲眼目睹、亲耳倾听了莫拉尼尔的一些卑劣虚伪行为,但是却始终无法掌握实质性的证据。自然,那个关于莫拉尼尔公爵陷害算计圣费利切家族的猜测就更得不到任何佐证了,就仿佛是裴湘的一场凭空妄想。
“莫拉尼尔这个人……他本就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时常接触各种机要文件,身边自然少不了安全保卫人员。”
书房内,独自一人的裴湘一边翻阅着她自己的调查记录,一边凝神思忖:
“再加上他深知做坏事时留下任何书面痕迹都可能成为敌人的把柄,所以在这方面一向谨慎小心。他还喜欢亲自动手,很少让心腹手下参与,这是在防着有人策反或者收买他身边的人,疑心很重……这个人确实不好查,而且有些事也许此时尚未发生,所以才找不到任何线索……但也不能就此放弃,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裴湘的思绪。当她重新整理好手中的记录册后,就见管家阿尔弗雷德先生托着银质托盘走了进来。
“小姐,邮差送来了今天的一部分信函。另外,基督山伯爵先生来访,是来向大人和小姐道别的。”
“伯爵先生来了,我这就下楼去,”裴湘听到基督山伯爵的来意后,立刻起身,“这些信函先留在这里吧,我晚些时候再读。对了,阿尔弗雷德,爸爸现在在家吗?”
“大人在半个小时前就出门钓鱼去了,小姐。”
想到圣费利切老伯爵每次在钓鱼上花费的时间,裴湘无奈一笑,继而摇头道:
“那好吧,看来他今天注定要错过和基督山伯爵先生道别这件事了,不过,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阿尔弗雷德微笑着陪同自家小姐离开了书房,并没有太留心裴湘最后的半句话,只以为是朋友分开前期待重聚的美好愿望。
可唯有裴湘自己清楚,重逢之事并不是她随口一提,而是早就放在她的行程表中了。因为,不仅基督山伯爵需要去巴黎完成他的复仇计划,她也需要到那里却寻找破解谜团的关键线索。
在二楼的会客厅里,裴湘见到了站在窗边的伯爵先生,两人望向对方时,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眷恋和不舍在心照不宣的默契间静静流淌,无需说出任何一个亲昵暧昧的词语,两人便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淡淡甜蜜。
“卡尔梅拉小姐,日安,我是来辞别的。”伯爵先生一如既往地克制着内心深处的炽热感情,彬彬有礼地问好。
“伯爵先生,您要离开罗马了吗?”
“是的,我打算动身去法国了。”
“是旅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