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皎做梦都没有想到,好友口中的“一个朋友”,竟然会是她曾经的英语老师。
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在异地开了水果店,打拼中顾不得女儿,就将夏皎托付给『奶』『奶』照顾。
夏皎老家在一小城镇上,夏皎在这里一直长到初中,才被父母接到身边读高中——小城镇的教育资源和其他地方不能比,小学三年级,夏皎才开始学英语,授课的英文老师竟然直接跳过音标,生硬地叫他们跟读单词。
夏皎的初中英文基础薄弱,不敢张口,120分的卷面成绩,她只能拿到50多分。父母终于注意到孩子的偏科,商议许久,最终咬咬牙,在暑假时期花大价钱送夏皎去首都上了辅导班。
这个辅导班是一批名校大学生自己组织的,小班制,一个班只有十六个学生。读初中那会儿,夏皎的身体刚开始发育,像竹子抽条儿似的猛长,一些同龄的男『性』都不如她高。
在排位置的时候,夏皎的位置理所应当地排在两侧,为的是不耽误后面同学看黑板。
夏皎初初从小城镇猛然到了繁华大都市,到处都觉着不适应。
一起上辅导班的同学喝豆汁吃焦圈,夏皎吃不下;同学放学后都各回各的家,夏皎唯一能去的就是在北京开馒头店的大伯家——她和大伯家的姐姐一起睡在阁楼上,上去需要从卫生间拉下扶梯,还得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碰头,腰都直不起来。
夏皎知道对大伯家的姐姐多有打扰,因此在放课后多留在辅导班的自习室中埋头学习,一直拖到快要赶不上末班公交车,才会收拾书包离开。
她的普通话讲得不算好,感觉自己和整个光鲜亮丽的世界格格不入,就好像误闯了他人世界。鲜活明亮都是其他人的,她只是绿化带不起眼的草。
青春期少女心思本来就敏感,交不下朋友,夏皎除了埋头学习、上课外,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发呆,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只是有次意外,夏皎晚自习时睡了一觉,醒来时才发现已经睡过了时间。
末班公交车这时候已经开走了。
她自己身上带的钱不多,如果打出租车回去,未免有些太过奢侈;而且,如果打车的话,那夏皎将没办法买刚出的《绘意》……
沮丧中,夏皎听到有人敲了敲教室门,白炽灯光明亮,对方的声音温和:“夏同学,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夏皎抬头。
如今没有白炽灯的光,没有黑板,没有散发着油墨气息的印刷资料。
现在是闺蜜帮忙安排的一次相亲见面,在一家雅致的四合院餐厅之中,私密的包厢,一码三箭的隔扇窗外,风吹细细绢竹,身着黑『色』的衬衫的成熟男『性』,正略疑『惑』地注视着她。
和之前相比较,他的容貌并没有过多变化,岁月只沉淀了气质。如今的温崇月更加温润,随和,如上好的玉,经过时间雕琢,更显内敛。
他说:“抱歉,你——”
“我叫夏皎,”夏皎小心翼翼地说,“温老师,您还记得吗?12年的时候,我上过您的辅导班,学英语。”
温崇月扬眉:“辅导班?”
“是的,”夏皎说,“有天晚上,我错过了公交车,您开车送我回了家。”
说这些话的时候,夏皎的声音很小,她本身就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读书时候也怕老师。更何况,现在的温崇月简直集陌生人+异『性』+老师于一身,夏皎现在还能正常交流,已经很不容易了。
起初还在疑『惑』的江晚橘明白了,她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温崇月看着夏皎,他笑:“好巧,夏皎。”
夏皎已经开始怂。
就像小刺猬,她努力想要缩起来,再锁起来,最好团成一整个球,跑到植物丛里,谁都看不见她。
夏皎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和自己曾经的老师相亲,忍不住向江晚橘投去求助的目光。
遗憾的是江晚橘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噙着笑:“好好把握。”
夏皎:“……”
夏皎完全不知道应该把握什么,她没办法将温崇月当作普通的异『性』来看待。只好僵硬着坐在座位上,忍不住开始掐手心的时候,夏皎听到温崇月问:“你想喝什么茶?『毛』尖、珠蓝、雨前还是香片?”
夏皎小声说:“香片。”
她永远选最后一个选项。
选择困难症+社恐,无论是冰激淋店面对店员的推荐,还是在餐厅中面对饮料选择,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在紧张情况下,只有最后一个选项还能够记住名字。
这里的餐食都是电话预约,在报出客人人数、忌口和喜好后,由总管根据时令来安排菜单,不过,在茶水方面,客人仍旧具备着选择权。
茶水很快送来,一只闪亮的黄铜茶盘子,上摆细瓷茶壶,两只小茶杯,这里不用盖碗,温崇月亲手为夏皎倒了茶,夏皎忍不住站起来,双手接,毕恭毕敬:“谢谢温老师。”
温崇月忍俊不禁:“你对每一个想和你结婚的男『性』都称呼老师?”
夏皎脑袋木了一下,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温崇月将斟了七分满的茶杯递给夏皎,他说:“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你不用这样拘束……夏皎?我可以叫你小夏吗?”
他用的声音并不高,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刺猬。
夏皎点头:“可以。”
“直接叫我名字吧,”温崇月说,“我叫温崇月,崇月,晚橘应该告诉过你?”
“是的。”
夏皎这样公式化的回答着,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