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鹂摔得有些发懵,被魏玠捞起来的时候还在抹眼泪。
她偷瞄了眼魏玠的表情,哪有丁点怜香惜玉的样子,分明是铁石心肠。
“薛娘子好生歇息。”魏玠说完后再次想走,这一次薛鹂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薛娘子还有何事?”
薛鹂哭红的眼角噙着泪,面上也像是覆了层粉霞的似的泛着红。
“你是不是……心中还想着那位周氏的女郎?”
她问话的时候五指扣得很紧,像是生怕会被他甩开。见魏玠沉默不语,她伤心至极,颤着声问道:“便是她已经与人定下婚约,你还是……还是只念着她一人?”
魏玠想到她方才的冷淡,似乎找到了原因,微敛着眉任由她哭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从何处听说的?”
见他不反驳,薛鹂微仰起脸,一双手还扒着他的手臂,她的墨发披散在肩侧,不施粉黛的脸颊上染着红云。
“鹂娘当真处处不如她吗?”
她问话的时候,水润的眸子像是含了清冽的泉水,既纯澈又勾人。一缕乌发在前胸蜿蜒而下,贴着雪白的肌肤落入松散的衣襟中。
魏玠微微移开眼,淡声提醒:“薛娘子,你逾矩了。”
魏玠与周素殷之间是他的私事,连魏府中人也有意不去提及,旁人更没有资格过问。
薛鹂仔细地观察魏玠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难堪亦或是低落,然而他正如往常一般,温和到挑不出一丝错误,像是没有脾『性』的石像。旁人遇上这种事,必定要心生怨恨,哪里还能与抢了自己婚事的人做知己。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只有轻薄魏玠,才算是触及他不可忍耐之处。兴许是他心高气傲,旁人都入不得他的眼,因此即便是周素殷他也从未放在眼里。
薛鹂低下头,眼泪砸在魏玠的手背和袖缘,她盯着晕开的水渍,忽然出神地想,魏玠这样的人也会哭吗?他总该有伤心难过的时候,难道也要时刻持着仪态风度,将一切喜怒都压在心底吗?
她实在是好奇,这样的人哭起来是什么模样。
她正出神时,身上忽然一暖,是魏玠拿起一件宽大的外袍为她披上。
薛鹂神『色』微动,缓缓坐直身子,低落道:“周娘子……便如此好吗?”
周素殷出身望族,被人众星捧月般地长大,轻而易举便能得到的东西,她薛鹂却费尽心机,千方百计都不未必能触碰。
“于我而言,你与她并无不同,不必妄自菲薄。”魏玠平静的语气,仿佛没有任何安慰的意思,只是他发自内心的答案。
薛鹂湿润的眼睫颤了颤,正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到了房门处的动静。
『药』已经煎好,银灯端着『药』碗不知该不该上前,魏玠看了她一眼,说道:“把『药』送进来吧。”
黑褐『色』的『药』汤还散发着热气,薛鹂才将『药』碗接到手中,便因那难闻的气味儿偏过了头,忙不迭地将『药』碗放下,皱眉道:“不喝也罢。”
她平日里不常喝『药』,仅仅是闻到这股气味便觉得要喘不上气,喝进去必定会恶心到几日吃不下饭。
方才还楚楚可怜挂着眼泪的人,此刻掩着鼻子面『露』嫌弃,倒是一点伤心之『色』也没了。
“良『药』苦口,趁热喝了。”魏玠的语气像是一位严肃的长辈,薛鹂被他的目光淡淡一瞥,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不懂事的稚子。
薛鹂心虚道:“太烫了,我会喝的,表哥不是还有事吗?”
话里甚至隐隐带了几分不耐。
魏玠的确有离开的意思,然而听到薛鹂这无异于赶人的话,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悦。他用手触了触碗壁,温声道:“正好,再放便要凉了。”
薛鹂第一次如此烦躁魏玠的多管闲事,她不满地端起『药』碗递到唇边,古怪的气味直冲鼻腔,以至于她端碗的手都颤了一下。而后便听到魏玠悠悠道:“是怕苦吗?”
薛鹂朝魏玠看去,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欣赏她喝『药』时的窘态。
多半是对她在藏书阁羞辱他的事怀恨在心,此刻见她不好受便觉得解恨。
薛鹂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尽了整碗汤『药』,辛而苦的『药』汁入口的那一瞬,难闻的气味填满了口鼻,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她被苦得直掉眼泪,强压下反胃的欲望后猛灌了两口清茶,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不打搅你歇息,我先走了。”魏玠替她牵了牵垂落的被角,语气中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愉悦。
——
魏缙手里握着一支修好的珠花,正跃跃欲试地在桃绮院的门外往里看,犹豫着待会儿见了薛鹂该说些什么话,他回过头小声地问侍者:“我的发髻可还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