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十五年七月十四,正是中元节前一日,天威帝国京城平安都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家家户户关闭门户,门窗上都贴满了黄色的符纸,符纸上殷红的朱砂分外刺目。秋风吹过,满街的符纸卷起又落下,好似深秋的黄叶一般。
时值初秋,天空晴朗,风中略有凉意。酉时刚过,东边天际忽然出现一个黑点,渐渐靠近,原来是一片巨大的碧绿莲叶。
平安都的居民满脸欣喜,纷纷奔走相告,灵洲海云山的仙师,今年也没有抛弃他们,如约而至前来除魔。
萧龙佑一袭白衣,身姿挺拔修长如竹,束发的银丝绢带随风轻扬,越发映衬得眉眼熠熠生辉,站在莲叶的前端,如美玉一般光华耀目,一众海云山弟子都成了他的陪衬。
领队的苍梧真人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想:这一次除魔不比以往,天威皇家的神器已经无法启动,此行凶险无比,作为先锋出征的弟子,甚至是他本人,都有可能无法全身而退,锋行真人不知怎么舍得让这心爱的弟子亲身涉险。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他这位师叔也只能亲自出手相护。
苍梧真人驾驭着碧绿的莲叶舟穿越城市上空,缓缓驶向天威皇城。皇城巍峨的青灰色宫墙内,身着黑甲的禁军正在紧急调动部署,做最后的战斗准备。
莲叶舟在勤政殿前的广场上飘然降落,二百名海云山弟子分别身着白青蓝红褐五色衣衫,紧随着苍梧真人,迎上前来相迎的明德帝。
这明德帝年约三十六七岁,清癯俊秀,身着黑金铠甲,眉眼间倦色浓重,血丝分明,想必已是数日不得安眠。
苍梧真人此前已经率队来过平安都数次,与明德帝早已熟识,两人相互见礼后,明德帝便迫不及待道:“苍梧真人,朕等你许久了。”
嘴里寒暄着,明德帝扫视了一番苍梧真人身后的众弟子,目光在萧龙佑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苍梧真人见他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忙道:“陛下莫急,锋行真人和炎明真人率领第二批弟子应当已经上路,第三批弟子由圭元真人和玄冰真人率领,也会在子时前赶到。我海云山只留下元老殿镇守山门,已是倾巢出动。”
明德帝对苍梧真人及海云山众弟子深深一揖,沉声道:“多谢海云山仗义相助,我天威帝国的子民今日就拜托诸位仙师啦。”
海云山众人连忙还礼,萧龙佑目光微闪,心道:这位皇帝倒也真能豁出身份来。不过天威帝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是过不了今夜,明日太阳升起时也就没有天威帝国了。
随后苍梧真人便命众弟子将从海云山带来的符咒、法器布置到皇城各处,将海云山弟子也分配到各处要害之地,与禁军一起结成剑阵抵御魔军。
萧龙佑一直跟在苍梧真人身后,见其余同门已经各安其所,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待。
二人此时正站在分隔后宫与前殿的承安门前,进入后宫便有另一座广场,青砖铺地,宽敞辽阔,正中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宫殿,修筑在一座三层汉白玉高台之上,黄色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斗拱飞檐,甚是庄严。这座宫殿比后宫众多的殿阁都要高出不少,仿佛是所有宫殿的统领一般。
苍梧真人对萧龙佑道:“此处是天威帝国开国女帝的寝宫永宁殿,也是整个皇城的正中心,魔军侵袭的主要目标,每年明德帝都调集重兵防御此处,龙佑,你就在此处和后宫之间来回巡查,若是有了发现便及时向我传讯。”
萧龙佑知道苍梧真人担心自己的安危,为自己寻了一处安全的位置,轻声应是,也不多言。
苍梧真人走后,萧龙佑便与防守承安门的禁军熟络了起来,一起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俯瞰空无一人的后宫。
一名禁军士卒笑道:“皇上还真是怜香惜玉,年年不忘把后宫这些人撤出去。”
另一名禁军士卒道:“那些宫女内侍留下来,也就是送人头,女帝立国时就给我天威的军人定下了誓言:不惜己身,守护弱小。身为天威军人,自当遵守。”
一名禁军士卒担忧道:“不过,女帝已经过世十五年,她那神器怕是再也用不了罗。”
另一名禁军士卒道:“去年那神器虽然启动了,却没有多少力量,也就保住了永宁殿前这片广场。今年能否启动都未可知。”
萧龙佑接口道:“神器损坏了?我海云山有不少弟子擅长制造神器,此事待我向苍梧师叔禀报一声,看是否有对策。”
第一名禁军笑道:“这位仙师必是初次来我平安都除魔。这神器不是凡品,也未损坏,只是需要女帝的鲜血启动。女帝驾崩距今已经十五年,便是当年将她全身的鲜血放尽,全部冰封起来,如今怕是也用完了。”
萧龙佑一怔,另一名禁军叹息道:“女帝戎马一生,为我天威帝国鞠躬尽瘁,听说驾崩时还承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肉身尽毁,终了还是没能让我天威帝国国泰民安。”
“不得妄议女帝,”一名禁军军官正好巡查过来,闻言大声呵斥起来。
萧龙佑剑眉轻挑,赶紧闭上嘴,转身走下城门楼,往后宫方向走去,一路巡查。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圆月高挂在天际,此时已是戌时二刻,距离魔军历年来袭的子时只有两三个时辰,整个皇城安静得可怕。
萧龙佑独自一人沿着内城门走到通往后宫的角门处,远远看去,角门里面悄无声息,看来后宫已经尽数撤离。这位皇帝能够在危难时刻,想到安置好微不足道的宫人,也算是宅心仁厚。
萧龙佑回味了一下明德帝刚才审视自己的目光,不知他有没有觉察出什么来,便是觉察些什么,今夜他也无心理会。
忽然,后宫的角门内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萧龙佑轻轻跃上宫墙,伏低身体,隐入黑暗之中。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从掖庭的方向蹑手蹑脚的向角门挪过来。萧龙佑既是修仙之人,在黑夜视物自然与白昼一般。他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身着天威宫女日常的青色交领襦衫,檀色长裙,挽着宫女标准的螺髻,已经到了角门处,正在四处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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