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听她言辞虽疯,却不似玩笑,面容松松垮垮的皮子抖了抖,道:“你这是打算坏我这卖货的规矩。”
阿衣舞随手拨弄了一下自己额角上增生的骨刺,淡笑道:“那时我都成了毫无意识的怪物,如何还能够在意这些东西。”
她上前两步,一脚踢翻卖货郎的货摊子,嘴角开裂,笑容邪肆:“想欺我伤苦,趁人之危?兔子急红了眼尚且都会咬人,你觉得若是逼疯了我,收拾你这么个小矮子,会是什么难事吗?”
“为了区区两瓶听雨泉在这里和我赌命,可是值得?”
“我阿衣舞成为你货摊上的货物倒是不难,你若是被我拖下了水,一起躺在这货架上,那可是有大热闹给它们瞧了。”
卖货郎显然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他面上邪笑了两下,也不在意自己的货摊被毁得一片狼藉。
他慢悠悠地围着翻倒的桌子转了一圈,到底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一瓶子水来,道:“咱们也不必将路走得这么死,阿衣舞你也不必觉得我是在趁你病欺你,今年这干净的雨却是不好采集,这一瓶已是我能够给你的最大限额,份额虽是不多,却也足够解你的燃眉之急了。”
阿衣舞收了那一瓶听雨泉,似是早已料到这鬼东西会杀她的价,她嗤笑两声:“倒也就你会做生意。”
卖货郎目光隐晦地打量着她,道:“瞧你这样子,断臂竟非是被那黑阴河所吃,居然遇见硬点子了?”
他自顾自的寻了个破烂凳子坐下,也不顾躲在四周暗处里那些看热闹们的诡怪,从乱七八糟的杂货堆里提了一个茶壶。
茶壶壶嘴长长,他仰着脖子喝了一口冷茶,状似关心道:“虽说你阿衣舞大人,在我们这些诡怪里无疑是进化得最成功的那个,自从你骗取吃掉艳诡后,行事便越发的贪婪张扬。
而今居然连黑阴河都敢胡乱闯,古往今来栽在你手里头的诡怪是不少,可你这贪念所不收敛收敛,迟早要吃比现在还大的亏。”
阿衣舞呵呵冷笑,道:“贪婪从而成就了今日的我,卖货郎,你应该清楚,在这里可不适合脚踏实地的活着,你若不贪婪,以你手中那仅有的权柄规则,以你这不成气候的身体,又凭什么能够安稳地活到现在?”
卖货郎眼睛一斜,道:“我天生命好。”
“天生命好?”阿衣舞似觉好笑,看着他身后的高香与龛笼,道:“若非你与那龛笼乃是同骨同袍所生,你又怎能为他分享规则,容你在这片混乱的世界里做这种不合理的交易。”
卖货郎面上笑容得意:“它若不以规则庇护我,由我为他日日夜夜游走于各方空间,世界角落,与诡怪们交易,以高香奉他为食,他又怎能茁壮成长自此?规则成就了他,但同样束缚了他,他既注定此生无法打破龛笼的束缚,不得自由,自然这一生,也就离不开我。”
阿衣舞嘲弄笑道:“那也不过是基于至今为止,无任何食物能够满足他的‘胃口’,给他带来足够的力量生出新的骨头与血肉开,一旦哪日,有哪位客人的交易金足够了,便是你这‘兄弟’割舍你之日。”
卖货郎嗤笑道:“要想满足他的胃口,打破自身规则的枷锁,至少也得使得这龛笼前的三炷香烧至三百丈高才是,我们这片地域里,你阿衣舞夜算的上是佼佼者的存在了,即便是你,供上可这黑骨龙,我这三炷香却也不过三十丈高,离满足他的食欲可还远远不够。”
“不过说真的……”
卖货郎看了她一眼,接着又道:“阿衣舞你若当真有本事叫他吃得高兴了,又何必在此与我磨嘴皮,伺候好了他,他可是会直接吐你想要的听雨泉。”
阿衣舞冷笑道:“你在这说什么梦话。”
卖货郎在那躺椅上笑得手舞足蹈,道:“也是,也是,如今的阿衣舞虽说算不得虎落平阳,却也是受伤狼狈,说起来,我当真是越发好奇,是谁将你伤成了这副模样,又是谁竟有如此的的诱惑,能够引你伤重之后,还能不顾自身安危下河域捕猎黑骨龙?”
在这个世界里,服用听雨泉,是洗涤精神污染最有效的方法,却不是唯一的方法。
卖货郎看得出来,阿衣舞身上的断臂之伤看着严重,却并不吓人,她的精神污染其实也并不严重。
对于诡怪而言,身体结构若是特殊的话,断头或是心脏炸裂都不会是什么至死伤。
更莫说这区区断臂之伤了。
高飞之鸟,死于美食。
阿衣舞本可以自己在暗处里好好将养好的伤势,却偏偏不这么做,反而如此迫不及待的入了黑阴河之中将自己搞得浑身污染,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