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下旨令长公主携众在王府抄经诵佛,不得出府,如有违抗一应射杀。
王府中刁奴说起大雍南攻战况,听闻曲水与阳水两城尽破,长公主惊怒之下一病不起,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向父皇推荐了宫外妙手村。父皇勃然大怒,连着杖责几名御医,自此再无人敢提医治一事。
长公主病了十几日,苏玉又被皇后娘娘扣在宫中,眼下九王府中情形不容乐观。
华心兮收起了笑意,冷淡地说:“不过是传个信,竟然如此贪生怕死,跟着去北境也是个累赘。不如留她在宫中。”
北行侍从宫中已经造了册,若有人逃脱,宫中自有他的去路。
她敛起神色说:“漫兮,君王为人不忍乃是大忌,不过一奴婢耳,若不能为己所用,毁之无妨。”
九弟个子虽长了不少,心智却未跟上,照大军南攻速度,不出三年午云必破,太子之争迫在眉睫。二皇子在午云大肆敛财,夏决依靠娄朔与五皇子联络紧密,唯有九弟……
杨一世运势极差,替二皇子做了嫁衣。朝中无人帮扶实在艰难,高家党羽实在高明,给二皇子谋了个肥缺。
她心思百转,午云破了也好,倾云就能一心一意地帮着九弟谋划,以倾云的才智,定然能帮九弟拿下至尊之位。
云流病恹恹地坐在凝香殿外,看着院中繁茂的木槿,心生烦躁。这北方的花木也是丑陋的,艳俗又不够精巧,散发着一股怪味。她蓦地想起在都宫时,种在宫院边的含笑,幽深的香气袭满寝宫。
白鹭引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宫中嬷嬷走了进来,嬷嬷行礼说:“长公主殿下安好,奴婢是安妃娘娘宫中的管事嬷嬷,娘娘念殿下久居府内,怕殿下乏趣,特遣奴婢来请殿下进宫赏花。”
云流愣了一下,安妃?是了,明日华心兮就要离宫了。
她没有动,淡淡地看着阶下摇曳的虞美人。
嬷嬷躬着身静静等着。
云流身上盖着披纱,坐在软榻上朝下看去,院中阳光强烈,嬷嬷已是汗流浃背,仍旧一声不吭,躬着的身子纹丝不动。
这又是何必。华心兮真能折腾人。
“你起来吧。”云流站起了身,一旁的白鹤连忙去扶她,被她推开。
嬷嬷恭敬地行礼说:“多谢长公主,院外已备好了软轿,奴婢这就引您过去。”
云流坐在轿中闭目养神,白鹭轻轻替她打着扇子。
宫轿平稳,不愧是黑甲军,她轻轻扯着嘴角。
华漫兮在廊下来回踱步,未时末了,长公主会来吗?
华心兮觉得好笑,开口逗他:“九弟如此着急,莫非真喜欢上阿流了?”
他停下了步子,是喜欢吗?除了母妃与四姐,他只觉得长公主亲厚,绝无害他之心,故而常去长公主府中。
苑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两人侧头看去,云流从轿中走了出来,正朝两人望过来。
华漫兮大步朝她走去,见她脸色苍白,大热天里还披着薄纱,他皱着眉伸手去拉她的手指,入手冰凉,他连忙将她拉到太阳下。
云流笑了笑,抽回了手,朝苑中盛放的榴花看去。
“阿流,可算见到你了。”华心兮走到她身边,热心地给她讲解着关于榴花仙的故事。
她终是侧过头,看着华心兮清瘦的小脸说:“华四,明日就要离宫了,你可担忧?”
华心兮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退,神色有些松动。
云流想了想,低声说:“你与我不同,你还有九皇子和安妃娘娘,在北境好好活着。”
华心兮红了眼,一把抱住她说:“阿流,是我大雍对不住你。你也要好好活着,有漫兮在,日后必无人敢轻慢于你。”
华漫兮沉声说:“长公主,给我些时间,我必定将午云还你。”
长公主是最后的午云皇室血脉,只有她还在,午云就有希望,终能重生。他都想好了,等他夺得太子之位,登上大宝,就将长公主送回午云。父皇意欲在午云境内设南境王,辖午云诸城,他便封她为南境王,午云境内遵循旧制。
云流终是抱了抱华心兮,她恨的是华绍,不应迁怒华四和九皇子。
苑门口的嬷嬷越来越多,皆是满脸谄媚,又带着一丝焦急,生怕触怒了四公主。
眼见着夕阳西下,华心兮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吾与长公主甚是投契,半日时间竟如此匆匆。九弟,替我送长公主。”
华漫兮扶起云流,云流深深地看了华心兮一眼,此去一别余生只怕都不会再见面了。
华心兮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两人离开。苑外候着的嬷嬷鱼贯而入,架起她朝寝宫走去。
华漫兮绷着脸,微微扶着云流朝宫门走去。
两人走过一处花丛,云流拉住了他,轻声说:“九皇子,阿流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晚风吹过,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华漫兮沉沉地扶起她,替她顺了顺气,给她拢紧了纱衣,才轻轻点了点头。
长嘉二十三年六月初五,黄道吉日。宜嫁嫁娶订盟,纳采祈福。大雍三公主启程前往北境和亲。
三公主仪仗盛大,陪嫁了无数佛像珍宝,金书玉橱,织绣烹食,应有尽有。随行技师无数,携带了大量佛经医典、天文历法典籍,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
北境大将军丹祖奉命前来迎亲,候在燕州城外。
礼部尚书钱宪将陪嫁人马交到丹祖手上,嫁礼遂成。
丹祖走到三公主车轿旁询问了一番,随即下令起轿,和亲队伍踏上了北方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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