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眉目慈祥地站在钟国寺山门下,正午的日光透过古树打在石阶上。
他拾阶而上,风中送来被晒烫的野草香气,他深吸了一口。
山门上有两个小沙弥,见了他连忙双手合十说:“师叔,你回来了。”
无我点了点头,跨过了门槛。
寺中香火鼎盛,不时有香客从他身边走过,他微笑着侧开了身,让香客先行。
他走到了后院禅房,禅房十分安静,翠竹下阴影斑驳,鸟雀在阴凉的竹枝上跳跃。
最里间的禅房虚掩着,他推门走了进去。
房中青烟淡淡,一个人影盘腿坐在竹榻上,僧衣陈旧。
“师弟,你还在参禅吗?”
无我坐到了无尘对面。
无尘捻着佛珠,慢慢睁开了眼说:“师兄,你回来了?宫中情形如何?”
无我摇了摇头说:“宫中一片狼藉,倾云长公主被我封进了佛塔。”
“阿弥陀佛,看来晋安师祖的预言出错了。”
无尘默念着佛经。
无我沉吟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了佛塔,佛塔里的人气息奄奄。
无尘低声叹息,长公主身上的天家气息已经消失了,邪气缠身。
“师弟,皇上本欲诛倾云,我求情将倾云带回来了。倾云崩赋后血流不止,只怕撑不过今夜。我此举是否欠妥?”
无尘悲悯地看着云流,塔中血水将她泡了起来。
“师兄,听天由命吧。”
无我点了点头说:“也罢,倾云孤身一人,就将她葬在千佛塔吧。”
千佛塔是钟国寺存放无人认领的尸骨的地方,死者被送入钟国寺后,会有僧人诵经超度他们,将他们焚成骨灰,存放在千佛塔,日日有香火供奉。
无我收起了佛塔,走出了禅房,此时夕霞似火,弯月冉冉升起。
他走进了地藏殿,将佛塔置于地藏菩萨身前,愿地藏菩萨能消除她的罪孽,让她死后可以往生极乐。
天地笼罩在一片浓郁的黑沉和死寂中,云流累极,慢慢闭上了眼,四肢软软地摊开了,没了气息。
殿外夕阳坠入了黑暗,无我低声说:“阿弥陀佛,长公主安息吧。”
他静静地离开了地藏殿。
月光洒在地藏殿前的空地上,天井里一座愿池晃着波纹,游鱼跃出水面吞食着飞虫。
死寂的黑暗中,一滴水从高处滴落。
“啪嗒!”水滴溅在光滑的玉石地面上,发出了蓝色的光芒。
一只幽蓝的蝴蝶慢慢飞起,翅间有鳞粉抖落,蓝色鳞粉随处飞舞,照亮了无边黑暗。
云流慢慢睁开了眼,茫茫天地中有蓝色幽灵蝶飞舞。
“咕噜!”蓝色的漩涡从佛塔中迸发出,瞬间卷住了前山佛殿。
“咕噜噜!”佛殿中的植物飞快枯萎,无数条蓝色的光线沿着地面输向了地藏殿。
“唔……”一些闪避不及的小沙弥被地面吸住,不停地颤抖,生机不断被大地吸走,很快只剩僧衣。
刚回到偏殿的无我似有所感,瞬间飞到了空中,只见密密麻麻的蓝线连向了地藏殿,地藏殿在蓝光中熠熠生辉。
“罪孽啊!”
他沉叹一声,双掌拍地,巨大的金色封线从钟国寺地底浮出,梵声震耳。
“咻!”
四个后山修士出现在了地藏殿的四个方位上,挥掌切断了线网。
地藏殿光芒渐暗,随即出现了更粗的密线,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无我飞到了一个白衣修士身前,行礼说:“怪我掉以轻心,竟惊动了相恂大师。”
仙风道袍的相恂摆摆手说:“不必在意,地藏殿中封印的是什么人?”
无我无奈地说:“大师,是一个崩赋女子,女子异赋强大诡异,普通封印术难以压制。”
相恂敛了敛眉,悲悯地说:“开启冥渊吧。”
无我叹了口气,收起了金莲封阵,金色封线隐入了钟国寺。
无我将手伸入了虚空,一柄精巧的黑钥落进了他手中。
修士们对视一眼,解开了后山的封印空间,一个圆孔出现在了空中。
无我将黑钥插了进去。
“轰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了,散发出陈腐的气味。
修士们抓起蔓延的蓝线,将地藏殿拔起,扔进了洞口,洞口飞快闭合,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弥陀佛!”无我对着虚空合十。
相恂朝着弯月看去,月光微微扭曲,修士们瞬间消失了。
无我心头暗叹,相恂大师的异赋越发高深了,除了他们四人,不会有人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师叔!”
明觉出现在了无我身后,无我沉声说:“倾云长公主入夜没了气息,我已将她焚化在了佛塔内,你将她的尸骨存到千佛塔吧。”
他将一尊玉坛递给明觉,明觉悲悯地接过了玉坛,转身朝千佛塔的方向走去。
无我心头沉沉,相恂大师抹去了前山佛殿的记忆,改成了魔修袭击,他少不得收拾残局。
皇城后山,侍卫们将尸体倾倒下了山崖,崖下有幽光闪过。
刘雄晦气地唾了一口说:“总算清理完尸体了,咱家都要被满宫血腥味给熏死了!”
他运气不好,倾云袭宫时正巧在外办事,错过了表现的机会,反倒是龚冶得了个大便宜,皇上越发信任龚冶了。
侍卫们疲惫不堪地跟着刘雄朝皇宫走去。
幽深的山崖下尸体堆积如山,浓重的血腥味吸引了不少野兽,野兽来回走动,双眼放着幽光,叼起残肢断体大快朵颐。
月光阴森,尸山动了动,围着的野兽飞快窜起,谨慎地退后了几步。
突然,一只花藤从尸体下伸出,晃晃悠悠地抛起了尸体,吓得野兽四下逃窜,尸山变得十分安静。
花藤不停翻找着,终于看到了一截衣袖,花藤将衣袖卷了出来,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女子被摆在了空地上。
花藤似乎有些高兴,花茎不断扭动着,突然,花藤愣住了,发疯似地将尸体扔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