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真要是个惫懒不上进的小娃娃,谢迁也不会费那么多心思教导他。
真要那么喜欢哄孩子,他自己家没有吗?他家可一点都不缺儿女。
这些年来的师生情分是文哥儿自己维系下来的。
文哥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孩,天分如何,心性如何,他们都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这份了解,谢迁才会跟一个八岁大的小孩聊这么多。
谢迁语气和煦下来:“我们并不是非要你一下场就考成状元,只是希望你能尽全力去应试,而不是犹犹豫豫、不甘不愿地踏入考场。”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种自由,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许多人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勤劳作,还时常应付摊派到自己头上来的徭役,他们哪有机会考虑什么自由?
只有一直往上走,尽自己所能走到足够高的地方去,才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才有机会尝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既然有能力走到更高的地方去,为什么不尽力去争取?
难道要等将来碰了壁或者栽了跟头,才懊悔自己少年时没好好努力吗?
文哥儿向来受不得激,更抵挡不住别人对他的好。
听谢迁没把他当个小孩儿看待,而是正儿八经地与他聊起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文哥儿能感受到谢迁对他的期许与关心。
文哥儿郑重说道:“我会好好考的!”
谢迁见文哥儿神色认真,知晓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便放他回家读书去。
在此之前,文哥儿心里确实有些犹豫。
经过乡试的尝试,他其实对会试有那么一点信心。而只要考过了会试,进士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对他来说这太早了一些,他还没有完全做好正式转正成为大明公务员的准备。
可就像他大先生说的那样,他平日里若是不学不看不把握机会往上走,真正碰上需要自己去解决的事时可能什么都做不了!
到那时候该怎么办?遇事就去求人吗?
他若是凡事都依靠别人,再深厚的情谊兴许都会被消磨干净。
小孩子可能会因为单纯可爱就能讨人喜欢,成年人的世界却没有这样的好事。
有能力的人往往只爱和有能力的人一起玩。
在大部分人心里头,读书便是正经事,科举便是正途。但对于朝堂而言,进士出身也不过是敲门砖而已。
既然想要得到这块敲门砖,那便应该全力以赴去考好每一场考试!
师徒聊完以后,文哥儿收起玩野了的心开始专心备考。
十月的京师已有些寒意,他每日依然早早去翰林院读书,称得上是风雨不改,弄得王守仁他们这些即将散馆的庶吉士都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这些已经考上进士的人几乎都忘了寒窗苦读的滋味了,每天只需要优哉游哉地道庶常馆听几节课就好。
实在不想听了,他们还可以找理由告假放松去!
见文哥儿如此勤勉,王守仁这个当兄长的想起他曾在信中埋怨过的“破一题吃一口”,当即伙同其他庶吉士肩负起兄长(前辈)的责任,每天趁着饭点帮文哥儿搞题海战术。
你大先生他们在内阁操心国事,帮你备考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们吧!!
钱福能给你的,我们毛澄毛状元难道不能给你?!
如果还嫌一个状元不够,我们还可以免费附送榜眼和探花!
一甲这三位可是保送庶吉士的,咱阵容十分齐备!
对了,既然你选了《春秋》,前年的《春秋》魁也在我们这儿!
有我们这届庶吉士在,保证能让你全面发展,每顿饭都不缺题给你破!
文哥儿:?????
我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有王守仁他们这批庶吉士在,文哥儿复习起来确实如有神助。
他们上一届才刚考完,对会试、殿试的流程非常熟悉,对于如今的考试风向也把握得比较准确,给文哥儿传授的经验都非常实用。
文哥儿被他们反复特训(折磨),深感获益良多(并且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受苦),于是每到旬休日便到大兴隆寺把这些收获讲给文徵明他们听,算是他们新社每旬的例行聚会。
文哥儿分享欲望一向很强,学到什么觉得有用的都给大伙分享,有人认识了新朋友,想让新朋友也过来旁听,他也欣然答应,该怎么讲便怎么讲,丝毫不在意给自己增添许多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
要是有人要和他讨论问题甚至争论有争议的观点,他就更来劲了,当场和对方有来有回地探讨半天。
来得多的人都发现了,文哥儿是真的一点都不藏私。
只是很多人哪怕把他传授的方法和内容学了去,一时半会也很难融会贯通,只能记下来慢慢消化了。
有文哥儿这个热闹的备考课堂在,本来只是赶考路上玩儿似的成立的新社在许多人心里的分量愈发重了。
文哥儿自己乐于分享,他们却已经决定好了:绝对不能把外面认识的阿猫阿狗都拉进新社,必须得学识人品都过得去的人才能邀来。
文哥儿对他们这么好,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把好关不让居心叵测的家伙混进新社来!
否则说不准有些人进来后白占了便宜不说,还要打着他们新社的名号去干坏事!
那不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吗?
必须好好把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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