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大临站在城头,望着溃不成伍的赵军从城下奔逃而过,只觉恍如隔世。
他分明记得向东而去的赵军不下两万骑,军容之盛便如黑云漫压欲摧城,仅仅只过了一个晌午,竟剩了不到一万骑,已是仓惶如鼠抱头窜!
究竟发生了什么?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赵军何以胆寒至此?
是那面厭旗的缘故么?
庾大临早便看到了那面白底血染的厭字大纛,显然就是它在一路碾杀赵军,可这面厭旗下的铁骑,真的是晋军,是自家人么?
何其不可思议!
数遍大晋诸军,谁有这等本领,能把龙腾、神武和乞活三强合一的两万劲旅打成残废?
但庾大临确实就是看见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皇帝御前的荀羡,烽阳铁旅的周饴之,羽林军的司马无忌...
而随在最后面的,赫然便是雄武镇,兵力减了一半不止,必是经历了一场血战。他已经瞧见了樊阳,这樊阳浑身是血却不见一丝颓势,反而龙精虎猛追随着那面厭字大纛!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厭旗兵锋最最前突的那一骑,一身赤甲两手长兵,也同时朝城头望来。
庾大临与他四目相接,心头一撼,一瞬间便已确定,太白经天,昌黎郡王,那人是司马白。扭转乾坤,拿下成国京都的昌黎郡王司马白!
是自家人,是朝廷的援军!
是他救下了雄武镇么?他在成都救下了大晋使团,如今又来救西军么?
城头上已经沸腾了,死里逃生的牙营将士相拥呼喝,喜极而泣。
“援军!是援军!”
“朝廷没忘了咱们!朝廷来救咱们了!”
“杀啊!杀羯狗!”
仿佛为了呼应城上的欢腾,将过城墙之际,厭旗下的大军猛然暴出一声雷鸣:
“为王前驱!”
“唯死而已!”
庾大临默默品味着这八个字,九尺铁汉蓦然红了眼圈,他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厭字大纛,他只觉浑身热血已被点燃。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一往无前决绝纵驰,他竟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羡慕。
他也想加入那支队伍,就像樊阳、荀羡、周饴之、司马无忌一样,去追随那面厭旗!
如此世道,好男儿纵有一腔热血,却能洒向何处?
为王前驱么?
无疑了,那个人,司马白,就是领起大军一往无前的军魂!
那面厭旗若能引人一往无前,哪怕焚尽一身血肉,又有何惜?
唯死而已!
司马白望着城头上那昂然巨汉,心下连连赞许,甚好,甚好,樊城还在自己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