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你说范闲会有一天,因为贪恋手中的权力,丧失什么?”陈萍萍换了一个非常有文学造诣的问法。
“那一天,作为父亲,我会亲手打死他!”范建冷漠地甩手,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范建的背影,陈萍萍心中似乎在琢磨些什么,随后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知道范建的心思,他也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思,但是他不能从中破坏,更不能胡作非为,至少,现在不能。
所以陈萍萍很明白范闲遇到了什么,也明白皇帝陛下想让他遇到什么。
整个过程之中,陈萍萍的做派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他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和范闲之间的博弈,博弈的成功与否在于范闲的选择,而并不在于其他的任何人,所以自己无论去做什么,要不然忤逆了皇帝陛下的意思,要不然就是违背了范闲的意愿,毕竟范闲如今并不是上次去北齐之前的那个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却不自知的孩子了,此时的范闲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独自操纵棋局的人。
再加上陈萍萍并不担心,因为其实六处的影子和手下的人,自始至终没有从沧州回来,而且苏文茂,已经进入了范闲所在的地方,他传出来的信息,没有表达范闲会遇到任何危险的迹象。陈萍萍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所以他表面上,并没有干涉任何的事情。
因为在必要的时候,无论是监察院一处的人,还是六处的人,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在范闲的身前身后,替他去死。
这件事情范闲知不知道无所谓,但是他周围的所有人,都必须知道。所以陈萍萍明白,范闲如若是胜了,皆大欢喜,谁回来都可以。如若是范闲败了,那么回来京都城的人就只能有范闲一个人。
再加上影子的暗中保护,所以范闲根本不会有事情,当陈萍萍说出将甲这件事情的时候,范建就应该已经明白了范闲这一次的规格,所以他才会放心的离去,对于将甲的保护是整个庆国最高的待遇,也就正是因为对于将甲的保护,才让陈萍萍有了借口去对待范闲动用了六处全部的精英,甚至包括六处的主办,影子。
这算是皇帝陛下出门的安保级别了,只不过陈萍萍的幌子打得好,他明面上说是保护将甲,可是背地里确实为了保护范闲,这小文章当然是瞒不过皇帝陛下的,但是陈萍萍明白,这也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只不过自己的这顿骂定然是免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举起了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
范闲安排了所有人之后,坐在了大树下方,他悠然地躺在那里,也算是歇息片刻,晚上他要面临的事情非常严峻,所以他必须处理好,也必须处理妥当,稍有不慎可能就是要丧命的举动。
此时,范闲看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苏文茂。
苏文茂的眼神并没有躲闪,在看到范闲的第一瞬间,他便对着范闲点了点头,作礼道,“范大人。”
范闲点了点头,他微笑着看着苏文茂,问道,“今年多大了?”
“回范大人的话,今年二十有四。”苏文茂说道。
“比我还要年长几岁。”范闲笑了笑,说道,“婚配了吗?”
“还未婚配,家中并无旁人,所以……”苏文茂尴尬地说道,“没人催促,便没有着急婚配的事情,再加上如今在六处做事,事事小心谨慎,若是婚配,怕是要当人把柄作以要挟,那样生死皆是疼痛难当,不如不找那个心头肉来的痛快。”
“这已经就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监察院了?”范闲问道。
苏文茂挠了挠头,“倒也不是如此尽忠职守的感觉,只是当下在监察院做事,就要做好,如若是为了庆国奉献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范大人您也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就是个匹夫但是也心系天下啊。”
“好一个心系天下。”范闲笑道,“那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大人尽管直言,苏文茂万死不辞!”苏文茂立刻跪在了范闲的面前说道,“绝不会有任何的推辞。”
范闲乐呵呵地向后一躺,倒在了树上,笑吟吟地说道,“我先来问你,你是决定了要跟着我,还是仍然打算留在六处?”
“我可是提醒你,现在我只是代理监察院一处的主办位置,而且已经不是监察院提司了,我如今是监察院的副院长,换句话来说,影子也是我的部下。”范闲说道,“所以,我可以任意调用任何一个处的人员,到我的麾下。”
苏文茂看着范闲,似乎略微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这个话他可不敢去戳破,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装作不懂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和你想的一样。”范闲站起了身,对着苏文茂说道,“当你劫狱的时候,想的借口其实还是非常拙劣的,但是我并没有排除你在我身边,就算是暗中保护也好,伺机去死也好,我都可以理解,这毕竟是你的使命,我也没有打算让你放弃什么服从的义务,我只是想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范闲顿了顿,目光英气逼人的看向了苏文茂,嘴中浮现出了微笑,“我不需要。”
苏文茂一怔,看了看范闲,他似乎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范闲知道和他们交流,以目前自己的方式,恐怕对方很难接受,但是范闲并没有想要去更改自己的方式,毕竟和他们相处,还是让他们了解自己比较好。一来省去一些不需要许多的麻烦,二来能和他们诚挚的相处。
“大人……你都知道了?”苏文茂说道。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做出来了,就要做的完善,这一点你还要继续学习。”范闲笑道,“不必听从那些人的,什么挡枪替死之类的,你范大人的命硬着呢,真要到了我也得死的地步,一百个苏文茂都拦不住,如若我死不了,你转头就跑这才是我对于你的要求,明白了吗?”
苏文茂站在原地,他不敢同意范闲的观点,但是也不可能当面否认范闲的说法,他只是换了一个方向说道,“大人的重要性和我一个六处的暗探不一样,虽然大人没有举国轻重的地步,但是已经有了举国轻重的名望,这不是旁人之所能及的。大人的未来是对于庆国大有益处的,可是……”
“妄自菲薄。”范闲摇头道,“我不是一个自诩清高的官,也不是一个自诩天下无双的人,没必要把我当成未来朝堂如何如何的人物,你和我一样都只有一条命,在事情没有发生到最坏的地步,不必要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是你的命值钱还是我的命值钱,这是一样的,都是一条命,没有哪一条命有贵贱之分。”
这话苏文茂更加不能理解了,他开始变得尴尬了起来,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命和皇帝的命一样值钱道理。其实范闲也知道他不能理解,毕竟这是悠久的历史长河经过无数的迫害和敌对才出现的思想,苏文茂并没有耳濡目染,所以他也不懂什么叫做革命先烈的牺牲,也不懂什么是来之不易的幸福。
范闲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你能理解好也罢,理解不了也罢,现在的监察院能够对你发号施令的人,只有我,明白了吗?”
“是!大人!”苏文茂说道。
“叫影子过来见我。”范闲摆了摆手,示意苏文茂去做事。
“是,大人!”说完这之后的苏文茂转身离开了。
范闲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和苏文茂的关系有多好,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踏踏实实在身边的人,范闲当然怕死,可是他也不想身旁的人枉死,因为自己的底牌,他们并不知道,并且他也不想牛栏街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他虽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是顶了天立了地,中间也是要有人在才可以。
若是都是踏着尸体走到了最高峰,范闲也不会有一丝丝的开心。
这也就是他不喜欢强权的原因,整个要经历的事情,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计划好的,他的计划要一步一步的来,中间出现任何的问题都是在所难免的,若是出现了问题,身旁的人横加一足,出了事情,范闲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
其实人们只知道信阳离宫之中的那个女人是疯的。
但是不知道监察院的那个音容笑貌的少年,也是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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