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先收起起落架，不久之后，飞机到达四百英尺，李常先说道：“四百，水平导航。”

穿过这个高度之后，就可以接通自动驾驶，叶云稳了下飞机，腾出一只手，便是按下了a通道的自动驾驶接通按钮。

第一时间，自动驾驶便接通了，叶云接自动驾驶的左手就准备顺势搭上油门杆。可是，当叶云的左手刚刚放到油门杆的时候，驾驶舱中突然想起来自动驾驶断开的警报声。

几乎就是条件反射一样，叶云的左手离开油门杆，抓住驾驶盘，稍微再稳一下，就准备再度接通自动驾驶。

李常先倒是没有因此接管飞机，而是提醒道：“接自动驾驶的时候，不要施加力，不然还会断开的。”

虽然也有警报声，但是接自动驾驶的时候，不小心用了力，致使自动驾驶断开的情况并不算多么罕见的事情，即便这种事看上去蠢了些，绝对不算是无法容许的失误。

“李队，我知道的。”叶云在回答的同时，左手又准备去接自动驾驶，然而在二次接通之后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自动驾驶竟然再次断开了。

“不是......”李常先这下坐不住了，左手搭上驾驶盘：“不是说不要在接通自驾的时候施加力吗？接自动驾驶都不会吗？”

“李队，好像有些问题！”叶云此时觉得有些不对：“我刚才绝对没有往驾驶盘上使力.......”

“我看看......”李常先接过操纵，他扫了眼主pfd，发现飞机姿态已经偏离指引相当之多。此刻，按照飞行指引，飞机的俯仰姿态应该是在八度左右，然而实际的俯仰姿态却保持在初始爬升的十五度：“你先把姿态修一下啊，偏这么多，怎么接自动驾驶嘛.......”

李常先第一反应就是叶云在接通自动驾驶的时候偏差太大，以致于自动驾驶会断开。然而，只有叶云知道，他接通自动驾驶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偏差。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指引的姿态和飞机姿态就产生了巨大的偏差，这也是叶云理解不了的。

不过，现在是李常先操纵飞机，叶云也没有多嘴或者上手。

可是，在李常先接手之后，他也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驾驶盘竟然压不下去。为了要跟上指引，李常先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往下压盘，但是如此动作之下，驾驶盘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李常先愣了一下，不会很快就恢复了清醒，他首先瞄了眼右侧，确认叶云没有对驾驶盘施力，心中顿时掀起一起不好的预感。

然而，李常先并没有纠结于此事，而是比刚才施加了更大的力气。或许是飞机姿态太大，刚才自己用力太小，没有压住。

此间，身在后面的副驾驶也注意到了飞机似乎有些问题：“李队，飞机姿态！高度要穿了！”

除非在飞机双轮离地的初始爬升阶段，否则很少要将飞机的姿态增加到十五度的。一般来说，对于大上升率的爬升，十度的俯仰姿态就已经是完全足够了。

而且，飞机的实际姿态偏离于指引姿态实在太多了，这在李常先已经接管飞机的时间里，显得极为不正常。

另外，最让一副感到担忧的是，飞机的起始高度是三千六百米，即一万一千八千英尺。此时，飞机高度已经快到九千英尺了，而且在大推力，大姿态的状态下，飞机的上升率达到了惊人的每分钟三千五百英尺以上。区区两千八百英尺的高度差，不到一分钟就能达到了。要是这样的状况还没有得到控制，穿越了初始高度，那可就出大问题了。

现在可是离港高峰期，要是穿了初始高度，说不定就要引起交通冲突了。

此刻，李常先使用了比刚才大很多的力气去按压驾驶盘，可是原本毫无阻碍的驾驶盘就跟坚移不动的磐石，怎么压都压不动。

“不好！卡住了？”李常先终于意识到了好像真的出问题了，这种情况与升降舵卡阻极为相像，而且升降舵似乎卡在了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初始爬升阶段姿态最大的时候。

不过，好在李常先反应非常快，升降舵用不了，那就使用配平。往上波动配平，以便给予机头下俯的趋势。

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替代方法。控制俯仰的常规方法是使用升降舵，但是并非方法就只有升降舵，使用安定面配平，甚至使用增减油门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飞机俯仰。再者说，像是飞机横滚，除了最常规的副翼，还有方向舵，副翼配平，差动油门可以辅助进行横滚。

然而，这种替代方法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调整幅度远远不及常规手段。可能稍微顶一下驾驶盘就需要在配平轮上转动好几圈，但是配平是有区间的，也就是说光用配平的话，只能够在受限的一小部分范围内进行调整。

在一口气将配平轮往前打到底之后，飞机的上升率并没有完全止住，只是减小到了每分钟两千英尺左右。这对一个即将突破预定高度的飞机来说，依旧是难以接受的高度。

在下一秒，驾驶舱中响起来滇云机场塔台的声音：“光宇9991，请保持高度三千六百米！”

在机场监控雷达上，光宇9991已经非常接近起始高度了，但是还在保持每分钟两千英尺的上升率，这是相当不正常的。

为了防止出现穿越高度的情况，机场塔台还是决定提前提醒了光宇9991的机组。

然而，回应塔台管制的却是李常先略带焦急的声音：“光宇9991，强烈怀疑飞机升降舵卡住，俯仰受限。现在暂时无法减小上升率，预计会穿越起始高度。”

时刻在监控驾驶舱的周醒等人通过直播收纳的声音听到了李常先和塔台管制的对话，会场之中的局方代表瞬间脸色大变，原本他对这场直播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但是意识到问题的局方代表紧盯着直播大屏，目光聚集到了主pfd上，在看到adi上的姿态显示上的数值时，局方代表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怎么会卡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局方代表咬牙道。

升降舵卡阻虽然麻烦，但是在大部分时候内还不算致命的威胁，只不过如果卡阻正在处在初始爬升阶段，那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在正常飞行阶段，飞机的姿态是基本不可能超过十五度的，除非是在遭遇地形威胁的时候。为了规避地形威胁，初始的俯仰姿态会达到二十度。

卡在十五度的俯仰姿态是一个相当令人感到尴尬和不安的情况，因为俯仰的替代方法是无法将飞机修正会正常的姿态的。

一架始终出于上升状态的飞机如何能完成落地？这是一个到现在都没有标准处置程序的问题。

片刻之后，滇云塔台回复道：“光宇9991，可以继续上到标准气压高度六千米，是否需要偏航申请？”

“上高度标压六千，暂时不需要偏航，保持一边！”

李常先在夹缝之中回复了一句，接着便是不再管通讯的事情，此时飞机的状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李常先大吼道：“叶云，跟我一起往前顶！不用害怕有所损伤，使出你全部的力气！”

在操纵卡阻或者受限的检查单中，就提到过需要两个飞行员合力操作，是有可能挣脱卡阻的，而且不必考虑损坏的可能性。

叶云此时已经了解到了状况，哪里还敢有所余力，跟着李常先奋力地往前顶，两个人都使劲使得满脸通红，可是驾驶盘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在这时，后方的一副那略带紧张的声音响起来：“李队，速度，速度！”

飞机依旧保持着大上升率一路直破三千六百米，而且随着高度的增高，空气密度不算减小，为了维持更大的上升率，在维持姿态与推力不变的情况下，只能损失速度，即用速度换高度。

如果是在光洁状态下，一副的反应还不会这般急切，因为他们有足够的速度可以损失。但是，刚刚起飞的时候，连襟翼都还没有来得及收，速度才一百六十多节，而且还在持续减小。

最要命的是，如此小的速度下已经非常接近速度的警戒黄区了，再减小下去，那飞机可就要失速了。现在飞机推力不能动，一收油门，飞机立马就撑不住要往下掉。驾驶盘卡住了，飞机姿态又变不了，那如何减小飞机上升率？

“该死，怎么就压不动呢？”李常先咆哮起来，经过一副的提醒，他也发现了速度已经减小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程度。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叶云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为什么他一次简简单单的下机队检查却遇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他努力地回忆着操纵卡阻或受限的检查单，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解决之法。豆大的汗珠从叶云脸颊滑落下来，他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那似乎安静了许久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在这个时候似乎又出现了。

叶云在心中呐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他？”

每当他的生活有些许好转，上天就要让他品尝什么才是苦痛，周而复始，犹如无尽的轮回一般。

突然，叶云注意到cdu的草稿栏里出现了抖杆警告的提示，再是一看空速度，飞机速度已经降到了警戒黄区，离抖杆红区只有十节左右的差距。

而再是本能地望向身为机长的李常先，他的脸上也是一片死灰。为什么刚才局方代表在看到他们卡住的飞机姿态时会脸色那么差？因为局方代表知道这种情况就是极难处理！

即便是已经飞了二十多年的李常先遇到这种情况也变得束手无策起来。而随着飞机速度的快速减小，身为机长的压力越来越大，这更加剧了李常先思维的迟滞。

似乎受到了机长的感染，原本就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影响的叶云此时不仅仅是右手，整个右半边身子都开始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叶云抽搐的幅度夸张到就连坐在后面的一副都能清楚地看到，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叶云，你......你怎么了？”

这一幕同样经过直播信号被整个西南联盟庆功会的所有人看见，尤其是叶云那仿佛筛糠似的发抖画面。

作为本次始作俑者的周醒发现叶云竟然如此“配合演出”，不由地冷笑一声：“果然是小丑，不负众望！”

然而，此时此刻，心中焦急不已的局方代表都看不下去了，怒吼道：“周醒，你给我闭嘴！”

周醒笑嘻嘻地举起双手，不再说话，但是他脸上噙着的些许笑意却是那么让人感觉不适。

此刻，局方代表已经懒得跟周醒争辩什么，光是从画面上，就能看得出来现在的驾驶舱已经有些混乱了，飞行员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决断。

当然了，即便是脑子清醒，也不见得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相处一个解救之法！在初始爬升阶段，升降舵卡阻的一刻，这架飞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驾驶舱中，叶云即便是身体不受控地颤抖，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弃顶杆，他想要活下去，迫切地想要活下去。他知道，只要再过五秒左右，飞机还没有增速，那这架飞机只有失速坠落一个下场。

但是，现在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只能奋力却无效地推着驾驶盘，以求清除卡阻。应对现在的状态的操纵并不难，只需要顶杆而已，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操作，却怎么也无法完成！

在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作用下，叶云不仅仅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他的血管也受到影响收缩起来，于是乎，他的大脑开始缺氧，意识逐渐模糊......忽然之间，他的脑海里仿佛响起来了一个声音：“想要活着？那就把身体还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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