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却走回了办公桌后坐下，他说：“彼得，作为新时代的孩子，或许你并不知道，人类不是第一次无限接近于这个伟大的目标。”

“在那个你所不了解的年代里，我们做的甚至比现在更多，在那个基础科学突飞猛进的年代当中，全人类都怀有我们即将离开地心引力的束缚，自由自在的翱翔宇宙之间的梦想。”

“或许你曾在那个年代的博物馆当中，见到过许多生锈的火箭和太空模型的玩具，那并不是特例。”

“我出生在阿拉巴马州的一个普通农夫家庭，我所拥有的唯一一个玩具，就是一个个能弹射出去的小火箭。”

“原理很简单，它的底部一个弹簧，只要一按就能飞起来一点，飞的并不高，而且，质量也不好，飞了几次之后，漆就掉光了。”

尼克弗瑞拿起自己手中的笔，做了一个火箭发射的动作，然后让笔掉到了桌子上，他说：“就像这样，很幼稚，对吧？但在那个年代，这已经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玩具了，也是我最喜欢的玩具。”

“后来我进了军队，在二战时期，因为被榴弹碎片击中，而失去了一只眼睛，同时也被注射了药剂，获得了漫长的寿命。”

“冷战时期，我进入中央情报局服役，而那个时候我的主要对手，就是苏联。”

尼克靠在椅背上，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天花板，他说：“或许你很难想象，虽然他们是我的对手，但我同组、同部门的人都认为，人类的未来有一半压在他们身上，而克格勃的那帮人，也是这么想我们的。”

“我们都要证明自己比对方强，可同时，也承认对方很强，你可能不敢相信，我们搜集到的很多情报，都用来赞美苏联，很不可思议，对吗？在今天你能看到的只有抹黑，但其实当时并非如此……”

“当他们的火箭发射成功的时候，我们表达感叹，承认他们取得了领先的进展，随后，就找到我们的航天部门，他们会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们也不弱。”

“就这样，今天你发射火箭，明天我试验设备，在那个技术发展的高峰期，我们用一种现代人难以想象的方法，把一些现在看起来无比简陋的设备，硬生生的送上了天，然后为此而欢呼骄傲。”

“那是几万年来，人类离星星最近的时候。”

彼得有些怔怔的看着尼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总是用各种油腔滑调劝说他去别的宇宙骗劳动力的神盾局局长，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觉得，这个时候，尼克和史蒂夫很像，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身上，总是有一种令人惊叹的活力，和这个已经被颓丧和朋克风吹拂过的年代不同，在那个时代里，他们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信念。

但彼得其实知道，那时候的技术，和现在的太阳系开发计划完全没法比，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轻轻松松的把设备送到水星上，并且把他们组装起来了，不论哪个年代，人类都没有取得这样的丰功伟绩。

站在走廊上的彼得承认，那个时候，他对尼克的这种想法是有些轻蔑的。

他觉得，时代只会越来越好，而不会倒退，从事实上来讲，技术的确进步了，人类一直在稳步向前，何必执着于怀念过去呢？

但现在，彼得明白了，尼克到底在怀念些什么，他的那番话的重点，并不在于，人类在那个年代里，到底把多少铁皮扔上了天。

而在于，尼克福瑞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一位从小接受美国教育的美国士兵，中央情报局的优秀特工，在这么多年以后，竟然还在怀念那个苏联尚在的年代。

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那并不是一个大国对一个小国的控制和洗脑，而是两个大国的碰撞，但他所接受到的不是民族和国别的仇恨教育，他看到的，是人类群星璀璨。

彼得忽然明白他到底在焦急些什么了，在这一刻，他意识到，他不应该看轻一个长生者的智慧，活得越长，就对人性看得越透彻。

而他，一直在对某些事抱有幻想，彼得回忆起来，他真的没有意识到人性的本质所在吗？或许并非如此，他只是一直在用技术的发展这个事实，来逃避某些事。

而现在，国会的那一声枪响，在告诉他，逃避无用，别抱有无谓的幻想，否则，再坚实的盔甲，再强壮的胸膛，也抵不过阴暗处射来击碎心脏的子弹。

穿上战衣，戴好面罩，站在窗前，蜘蛛侠停下，转头看向贾维斯，贾维斯对他挥了挥手，就像在告别。

蜘蛛侠飞跃而出，在纽约上空的寒风中荡了起来，站在斯塔克大厦的楼顶，发出了无声的怒吼。

乌云遮蔽了天空，月光不再皎洁，此刻纽约，黑云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