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已然睡熟,任他怎么折腾都醒,傅沉小心把他安顿好,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的睡颜。
在医院的每个晚,他都会这样默默地看他一会儿,感觉到面前人平稳的呼吸、放松的姿势,会让他觉得心平静。
前亲眼目睹顾舟死在面前,给他造成了过于深刻的阴影,只有顾舟在时能淡这种恐慌,他时常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种恐惧,只能想方设法地接近对方,哪怕只是聊几句微信、打一通电话,只要能够让他感受到顾舟的存在,那种惶恐就会暂时缓解。
他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很可怕,明明以前和顾舟在一起过,却已经对这个人依赖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他唯恐自己的内心被对方发现,只能拼命克制着,拼命压抑着,每次只迈出一点点试探的脚步,尽可能循序渐进,不让对方感到冒犯。
就像现在这样,顾舟就在他眼前,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只能沉默的注视换取精神的慰藉。
就像是一个烟瘾发作的人,手里攥着一包烟,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打火机。
他就这样看了很久,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去浴室洗澡。
洗澡的时候他在想,如果在这时间里顾舟醒,离开他房间了怎么办,再想如果离开怎么办,他到底是该把顾舟抱回客卧,还是自己去睡客卧,或……借此机会正言顺地跟他同睡一张床。
可同床共枕的距离近了,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蒸腾的水气让他头昏脑胀,他把被水打湿的头发撸脑后,花洒浇着自己的脸。他得承认,今天浴室的温度确实高了,他或许不该开那么久的暖风。
他故意多洗了五钟,到他把头发擦干,穿好衣服浴室出,就看到顾舟还躺在床,只是翻了个身,把脚『露』出了被子。
傅沉叹口气。
看老天允许他今晚做一些出格的事。
他先帮顾舟盖好被子,随后关了大灯,在他身边躺下。
顾舟可能是这段时间一个人睡大床睡习惯了,一翻身,整个人躺到了床的中间,留给傅沉的位置就小了一些,后有些拘谨地跟他保持距离,板板正正地躺着,不敢动。
傅沉仰面朝,觉得这样的状况自己根本办法睡着,顾舟正面朝他这边,清浅的呼吸扫到他的胳膊,带一点微凉的痒意。
曾经,傅沉一直认为自己那方面的克制力很强,但今晚他突然发现,他可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绅士,喜欢的人就这样躺在他身边,除非他不是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能完全无动于衷,不产生任何想法。
正在他对着天花板面墙思过时,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顾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这么一翻身,被子顿时跟着他走,傅沉搭在身的那一角被子被完全拽走,彻底得盖了。
虽然室内温度有二十多度,但晚睡觉完全不盖被子也是不行的,傅沉偏头看了看,觉得自己借此为由顾舟靠近一些应该不过吧。
他实在忍住,悄悄翻身贴近了顾舟,将一只胳膊小心他身体底下探出,背后抱住了他。
顾舟很瘦,腰很细,让人觉得很容易摧折,傅沉将胸口贴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肩头,紧紧抱住这具温暖瘦弱的躯体。
他闻到顾舟头发洗发水的味道,很香,他轻轻在对方颈后蹭了蹭,感觉自己的怀抱被顾舟填满了,鼻端萦绕着属于顾舟的气息,这个人真真切切地被他抱在怀中,这种充实感让他满足,让他的精神放松下,让他觉得十安心。
他呼吸着顾舟身的香味,鼻息不断打在对方颈侧,可能把他弄得很痒,顾舟轻微挣扎了一下,发出无意识的哼哼。
傅沉身体微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及时松手以掩盖自己的罪行时,感到对方了动静。
顾舟醒。
傅沉放松下,想继续抱他的念头一瞬间坚定了,就算顾舟真的醒,他也绝不松手。
时间在这样安静的拥抱中悄然流逝,一个睡得沉,一个却睡不着,傅沉的视线落在近前,注视着对方颈后那一小片白皙的皮肤,看到他因睡衣垂落『露』出的一截肩膀,看起那么漂亮,那么脆弱。
蝴蝶纹身在黑暗中已经看不明,但他依然记得它的位置,他也记得之前顾舟被任轩掐伤时每一道淤青的位置,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对顾舟下得去手,他一想起那个男人,心中就涌起无尽的痛苦和恨意。
他忽然将嘴唇凑近顾舟的后颈,轻轻吻住了那个快要看不见的蝴蝶纹身,仿佛是在进行什么标记,自己的气息覆盖前男友留下的记号。
他沿着蝴蝶的轮廓反复亲吻,那些吻很浅,却很密,继他张开嘴,牙齿抵住对方的皮肤,很轻很轻地咬了下去。
“唔……”顾舟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发出无意识的梦呓。
傅沉迅速松口,脸颊贴住刚被他咬过微微发烫的皮肤,合眼睡了。
*
二天顾舟醒,就发觉事不对。
他睁眼的瞬间,先是感到身体发僵,身发紧,想要翻个身缓解一下,却意外地翻动。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腰间被一双胳膊环住了,掀开被子低头一看,看到那双手十指修长,指节明,明显是傅沉的。
于是他还在醒盹的大脑骤然清醒,本能地要弹坐起,结果对方抱得紧,他这么一挣扎非但能挣脱,反牵动了身还拆线的刀口,疼得他跌回去。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傅沉也因他的挣扎醒,身后传熟悉的声音:“抱歉,我弄疼你了?”
箍在腰间的手松开,却只松开一只,被他压在身下的那只很明显是麻得动不了了,顾舟立刻对方怀里挣出,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你为什么躺在我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