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逐渐清晰，在几分钟内，他终于将所有的说辞全部理顺，在『药』物作用而完全镇定的情况下，他开口道：“你想知道？”

“当然。”顾舟把『药』瓶放回桌上，心说傅总都这样居然好意思问他想不想知道，这是他想不想知道的问题？这是他必须知道的问题。

“我可以告诉你，”傅沉将十指交叉，胳膊依然搭在膝盖上，“但是你要向我保证，听过之后，不会受到接下来我说的这些话的影响。”

“我当然不会啊，”顾舟简直要跟他急，“我怎么可能因为你有这点『毛』病就歧视你，是吧？你都不嫌弃我得过肺癌……”

“我指的不是这个，”傅沉打断他道，“我的意思是……等我说完你就知道。”

顾舟急得不：“那你快点说！”

“你问我为什么会得焦虑症，”傅沉没有看他，只注视着面前的水杯，“因为我很害怕，我害怕你出，害怕你离开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害怕你……不在。”

顾舟微微张嘴。

居然真的被他猜中。

傅沉害怕他死。

“为什么？”他又问。

“因为我亲眼看见你倒在我面前，”傅沉眉心微皱，虽然吃『药』，但让他回忆那些，是让他不舒服，他脑中全是那个雨夜，顾舟吐着血倒在他怀里的画面，可等到嘴上说出来，变成另外的样子，“当时你把我推开，我没有受伤，只是被刮坏手表，而你倒在上，一动不动，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你死。”

“你流很血，我把砸到你的东搬开，想扶你起来，又怕对你造成二次伤害，最终没敢碰你。等待救护车来的那段时间，是我经历过的最漫的时间，我好像在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逐渐逝去，可我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

完全说谎是不管用的。

所以他只能把真相和谎言掺杂在一起，掺杂得越自然，就越容易被顾舟相信。

他摊开自己的手，好像又经历一遍当时的场景，好像生命真的在他指间流逝，好像他满手沾着顾舟的血，那画面历历在目：“我形容不上来当时的心情，恐慌、茫然……是什么别的。直到来接我的司机下车找我，我们一起等到救护车来，看到你被抬上去。我们的车一直跟在救护车后面，尾随着到医院，看到医院联系你的属，你母亲赶到，这才离开。”

他的嗓音有些沉，比平常更低一些：“后来，我知道你被转移到重症监护，在此后的很一段时间里，你一直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我每一天都在担心，果你没挺过来怎么办，那岂不是意味着将有一条生命因我而死，果你真的挺不过来，那我该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我该弥补你的属吗，可对你的人来说，这种弥补真的有意义吗？”

他缓一口气：“在你住院期间，我打听到你的庭状况并不算好，我怕你承担不起治疗费用，所以才给你打三千万。我承认，我当时真的慌，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漏洞百出的，引发后续一系列麻烦。”

顾舟听着，艰难滚动一下喉结：“傅沉……”

“或许你认为我不应该为这种感到恐慌，或许所有人都认为，这点对于‘傅沉’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但并不是，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加之我当也轻，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强，以及之后来自于傅的压力……种种巧合之下，这件给我带来深刻的心理阴影，即便你康复，出院，我也经常会感到后怕，经常会想起那天发生的，那些画面，我总是做噩梦，梦到你倒下，梦到血，梦到你生死未卜，甚至梦到你死。”

“你……”顾舟喉发更，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不是因为这件，患上……ptsd？”

傅沉“嗯”一声：“焦虑症就是因它引起的，起初我没有在意，觉得这是正常现象，直到……直到得知你和任轩在一起的那天，我不知道怎么，我突然非常难受，就和刚才的情况差不，我才意识到我可能真的出什么问题，于是我去医院。”

顾舟：“然后就被确诊？”

得知他和任轩在一起，应该也是一种“他走，我失去他”的感觉。

看起来这个“走”从一开始狭义上的“死”，变成广义上的失去感。

“是，”傅沉说，“医生给我开『药』，但我没吃，因为这类『药』物都有成瘾『性』，我不喜欢依赖『药』物的感觉。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也尽量不去吃安眠『药』，最喝一点酒。”

顾舟：“那你就一直拖着没治吗？”

“我有去做心理治疗，”傅沉终于抬起来，和他视线相对，“坚持一段时间，有一定效果，但是……确实达不到治愈。医生说我有两种选择，要么吃『药』，要么减少焦虑发作的几率——因为我是特定件才会引发焦虑，只要减少这个件的发生，就能很大程度缓解。”

顾舟想想，心说特定件不就是失去他吗？

于是他试探着问：“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一直待在你身边，24小时在你视线范围内，或者保证你随时能够联系上我，你就不会感到焦虑？”

傅沉思考一下：“应该是这样。”

“怪不得你这么急着跟我结婚，”顾舟嘟囔一句，“你早点说不就结，费这么大劲，绕这么一大圈，说白就是你现在对我过度依赖，根本离不开我呗？”

傅沉对他这个结论没有做出反驳，只是抿抿唇：“所以我说，让你不要被我这番话影响。”

因为『药』效持续发作，他好像是有些困，『揉』『揉』眉心：“我一直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让这些外界因素干扰你的判断，我不希望你可怜我，更不希望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跟我结婚，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判断，而你的判断应当和我无关，无论我是不是因为你感到焦虑，这本质上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希望，你今天不要给我任何答复，”傅沉站起身来，“我困，去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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