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领带直到这时还没有系好,琴酒放下水杯,唐沢裕就自觉地凑上来。修长的手指穿行在灰褐的布料中,凌『乱』的长条逐渐条理分明,琴酒的动作忽然一顿:“时间是不是快要到了?”
领带只剩余最后的一个步骤,唐沢裕叹了口气,抬看他。
乌黑的瞳孔中倒映墨绿的眼眸,那一刻琴酒觉得他是在专注地凝视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人。
唐沢裕的右手,轻轻覆住了他牵布料的左手,于是琴酒的最后的一个动作就这样停下了。
“会回来的,”唐沢裕却忽然笑了笑:“要不然你来接我?”
当他避而不答时,琴酒就知他其实潜意识里还在逃避。琴酒没有说什么,拿领带的手,却在一瞬间不动声『色』地紧了紧。然后唐沢裕说:“你过来嘛。”
这句话的尾音拖得很长,他惯用的撒娇手法。
琴酒说:“如就在今晚,怎么办?”
那是个阳光微弱的下午,晚风黯淡而云层阴鸷。窗对面的楼宇有没有被夕阳照亮,他有点记不清了,画面里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只有唐沢裕漆黑的眼眸,除了雾的玻璃般清晰,并将在此后的无数时间,出现在琴酒梦里。
“可那是潘多拉,”唐沢裕眼角弯了弯,无奈包容的语气说,“你知,我不可能拿你的命冒险的。”
“万一呢?”琴酒低声,“还是按原计划来?那我岂不成坏人了?”
“你不是吗?”唐沢裕无辜眨了眨眼,“我也是啊。”
他倒退走出门,直到离前他都一直是看琴酒的,眼神专注,目光一眨不眨,最后几步时琴酒终于追了上去,于是他扯过他的『毛』衣,在门口丨交唤了一个吻。
*
从没有这样的一刻,唐沢裕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观察,所有的思绪无风自动,纷纷扰扰的表象拨,直指『迷』雾后伫立的答案。
唐沢裕低声说:“是他……对吗?”
瓢泼大雨下,依然燃烧不息的火场。摇曳的人影经消失了,似乎过去了很长时间,大雨息止,直升机的桨叶重新旋转起来,相同的人影逆光走来……他像被灼痛般,仓皇地收回眼。
电话的那一端,静默的呼吸。
昏暗酒馆里的擦肩。
漆黑车窗后的对视。
燃烧的背景里,挡住碎片的手。
唐沢裕笃定:“是他。”
可过去的唐沢裕看不到现在的自己,自然也无法回答。一切犹如一场荒唐的默剧;透明的壁障外,轮回的死亡景象;点烟的、过去的唐沢裕;贯穿琴酒的子弹,和自己曾有过的肺癌。
唐沢裕低转向地面,那里经有很多烟蒂了,无数烟蒂连成轨迹,从自己的脚边一直延伸到另一个人手里。
距离更远的经腐烂衰败,与漆黑的地面融为一体,然后烟蒂便逐渐新鲜起来,直到唐沢裕的食指与中指间,那根烟才刚点燃。
拿烟的,是一双漫画家的手,食指与中指因常年握笔而扭曲畸形,而当它夹起烟时,却有另一种极为奇怪的感。
这里的时空是混『乱』的,过去的自己在混『乱』的时空里,经历了多么漫长的跨度?
一周,一个月,一个季度乃至几年?
唐沢裕难以判断。
他不敢回,只好默然无语地望向曾经的自己。
那的确是一只极适合拿烟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削瘦,皮肤下攀附的苍青『色』血管,如某种默然蛰伏的动物,似乎下一秒就会破体而出。过去的唐沢裕长长地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从下颔到脖颈,都转成一个紧绷的角度,如生命尽垂死时,拼命仰的天鹅。
那么绝望,那么。
无数次挫折与失败以后,他依然会来到这里,在无数平行的时空尽,因交叠的彼端,孤独而沉默地,目送自己赴死的爱人。
即使那时候柯南的世界里还没有唐沢裕,琴酒也并不认识他。
他只是站在那里,点起烟,无声地注视。
一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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