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们原本因为张无病说这是恶作剧而堪堪平息了些的心跳,因为突然出现的燕时洵所带来的消息,和那个吓破了胆的服务生所说的话,又重新加速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膛一样。
“死,死,死人了?”经理都顾不得训斥那服务生在客人面前失礼,他自己也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大着舌头差点不会说话了。
在场唯一冷静的活人,只有燕时洵了。
他的目光扫过正对着电梯摆放的偶人,因为它的怪异造型而不舒服的皱了皱眉,然后看向电梯里像是小鸡崽一样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众人。
“你们还准备在那里面站多久?”
燕时洵扬了扬下颔:“出来,不怕电梯突然掉下去吗?”
因为燕时洵的话,原本还觉得电梯这种密闭的空间能带来些许安全感的众人,赶紧扑腾着拽着腿软的同伴一起出来。
就算按照目前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算,这偶人只是谁的恶作剧,那燕时洵说的也没错,难保那个放了偶人的家伙不会有其他的恶作剧。
比如让电梯轿厢突然间掉下去。
在短暂的几秒钟,安南原脑海中已经闪过十几种自己看过的好莱坞电影片段,自己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瑟瑟发抖。
池滟也被吓得面色苍白,更加衬得她的红唇鲜红,像是用血液染就的颜色。
但此时已经没人分得出精力去安慰她了,就连她的头号小迷妹白霜,都被吓得魂飞魄散,自顾不暇。
节目组众人还是不敢靠近那偶人的附近,而是在电梯厅最远离偶人的角落里站着,有些犹豫的看着燕时洵。
“放心,这个不是尸体,小病说的没错,它确实是个‘恶作剧’,虽然血是真的,但它本身是个橡胶假人。”
燕时洵走到偶人面前,毫无惧色的与偶人面对面站着,目光沿着偶人怪异的面容一直向下看去。
虽然不知道是谁把它放在这里,但是燕时洵认为,这个偶人是冲着池滟来的。
在开机仪式的时候,燕时洵就注意到,那些香在破碎成香灰之前,先是被摔得四分五裂,就像是一个人被切割开了肢体。
这并不寻常。
燕时洵并非没有见过在上香时出现异常的情况,但那多是香烛熄灭,或是从中折断,就如同行们常说的“人忌三长两短,香怕两短一长”。
但是摔成这样形状的,却是燕时洵第一次见。
还是连着两次。
可能普通人会觉得这不过是巧合,但燕时洵绝不会。
他很清楚,剧组请来的那位大师,并非江湖骗子,而是确实是有些道行的。那位大师操办了整个开机仪式,也确实是起了效果。相当于客人走到士人家里要暂住时,向士人家打招呼,送礼品,说最近要打扰几天。
仪式本来进行得很顺利,四方鬼神也都接纳了这次“打招呼”。
直到池滟出现,并且想要上香。
却忽然间,鬼神震怒,一股力量横插其中,将那香摔得四分五裂,像是以此在向池滟,传递某些只有它和池滟才知道的信息。
而此时燕时洵面前的这座偶人,也是如此。
是那股力量在向池滟传递着他们彼此间才知道的信息。
燕时洵的目光在偶人身上仔细梭巡而过。
虽然有人类的外形,但是这偶人却是被人砍断了四肢和躯干后,重新拼装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偶人的脑袋并没有在脖子上面,而是粘在了肩膀上。不仅如此,大腿被按在了胳膊上,手臂横在肚子中间……
如果这座偶人被摆放在博物馆,大家也许会在吓一跳之后,以为这是什么惊悚艺术展览。
它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然后又被随意拼上,带着破碎而诡异的笑容。
偶人失去了脑袋的脖子上,还能够清晰的看到横切口里的血管和肌肉,淋着鲜血让它很难看出是个逼真的假人,而是像个真实的凶杀现场。
也难怪节目组的人会被吓到。
燕时洵顿了顿,屈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偶人没有泼洒到鲜血的皮肤,被敲的地方很快响起了空洞的“咚咚!”声。
不是死尸应该有的声音,而像是石膏雕像的回响。
“放心,只是个恶作剧……针对某人的那种。”燕时洵的目光意味深长的从池滟身上扫过,然后冲旁边的经理点点头:“我刚刚已经给官方的人打过电话了,你可以让你的人查看监控,看看是谁做出了这种恶劣的恶作剧。”
“然后,和我一起去消防楼梯。”
燕时洵向其他人道:“你们可以在顶层套房等着,也可以下去,都随你们。”
“池滟女士……倒是可以在这里等着,稍后向官方的人说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他轻声嗤笑。
说罢,他就转身迈开长腿,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经理面色煞白:“啊?啊?我吗?”
燕时洵奇怪的侧身道:“你不是酒店经理,这里的负责人吗?出了事情,难道你还指望服务生去确认现场?”
经理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的腿软到几乎无法使用。
而经理旁边的节目组摄像师,则已经被吓懵了,只会跟着旁边人的动作而动作,看到经理走过去,他下意识也迈开了腿。
然后就被燕时洵制止了:“嘉宾都在这里,你想去哪?”
摄影师这才反应过来——燕时洵要去的,是发生了命案的楼梯间,这种场景当然不能拨出去。
他连忙将直播镜头对准了旁边顶层巨大的落地窗,让观众们暂时欣赏一下租界区的俯瞰全景。
毕竟其他人此时也都被吓得不轻,实在不适合入镜。
观众们也很感激摄影师的这个举动。
[好人一生平安!呜呜呜孩子差点人被吓没了,正好需要看点阳间景色来缓缓心情。你们能体会到那种感受吗?你窝在被炉里,左手吃着炸鸡,右手喝着奶茶,正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突然间电梯就开了,然后一个这玩意儿就出现了!!!]
[我被吓得头皮发麻,到现在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没下去。那是个什么雕像啊,太阴间了!我怀疑我今天晚上要做噩梦了。]
[呜呜呜可恶,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看?都怪之前节目太过欢乐,麻痹了我让我放松了警惕。我现在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我家客厅里摆着的艺术雕像,根本不敢从它面前经过回房间。]
[卧槽啊!!!谁能懂我的痛?我房间里摆满了手办啊!很像人的那种!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房间里好恐怖,那些手办好像都在看我!]
[……默默裹紧了我的小被子,我本来就很害怕这些长得像人的玩偶,因为我小的时候我奶奶告诉我,这些玩偶都会在我看不到的时候活过来。我好不容易长大了,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童年阴影了,结果现在全回来了呜呜。]
[别说你害怕玩偶的了,我一个总被人说天不怕地不怕的,根本没有这些乱七八糟恐惧症的人都被吓得不轻!太突然了啊!我回头喝个水的功夫,一扭头正对上屏幕里那玩意儿的阴间笑容,太诡异了真的!汗毛直立。]
[那东西刚出现的时候,正好我弟弟推门进来,下得我拼了命的大喊,又把他给吓了一大跳,我们两个在屋里拼命对着喊,把邻居吓得还以为怎么了呢……]
[节目组的人原本是送池滟回房间的,所以这个恶作剧原本是针对池滟的吗?是谁干的啊,池滟这么好的人,也太恶毒了!要是池滟没碰到节目组的人,他们没有和她一起走,那不就是她一个人面对这个了吗?我都不敢想象一个人,在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这种东西,得是什么心情。]
[那肯定得吓得半死,直接吓得心脏病发吓死过去都有可能。反正我这种心脏不好的人,真的受不来这种惊吓法。可能是谁嫉妒池滟,所以才做的吧?打听到池滟的行程,然后提前布置之类的。毕竟池滟人品好演技好,同行嫉妒她想要毁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你们听到那个服务生说的话了吗?真的是死人了吗?好可怕啊。]
[燕哥说他已经给官方打电话了,应该会转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了,不要怕,有燕哥在。]
[是不是被吓得看错了啊?一开始这个东西我也以为是死人,燕哥敲了之后才知道是假人模特。说不定死人什么的,也是因为他们太害怕一时眼花了呢。要不然酒店里的墙壁隔壁有死尸什么的……我以后都不敢住酒店了。]
本来在燕时洵出现的时候松了口气的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时洵刚走过来就又要离开,但偏偏燕时洵的理由太过充分,他们也不敢出声挽留。
跟着燕时洵一起过来的路星星,倒是留下了。
“放心,有我保护你们,真有什么东西出现我也能解决得了,你们不用怕。”路星星挺了挺胸膛,一副自信心十足的模样,安慰众人道:“怎么说我也是海云观出身。”
然而众人:“………”
谢谢,虽然很感谢你有这份心,但并没有被安慰到。
路星星:“???你们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吗?”
张无病咳了一声,向众人征求意见:“所以,是暂时在顶层套房里等燕哥回来,还是下楼在大厅里等?”
联想能力异常强大的安南原,已经在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胡思乱想到满脑子都是他以前看过的电影片段,电梯突然掉下去然后所有人都被摔成一滩肉饼的场景,更是在他脑子里反复循环播放。
所以在张无病发问的时候,安南原一抖,立刻出声拒绝:“不能坐电梯!”
急切恐惧到声音都破了音。
听到这一声,其他人纷纷向安南原看来,想要知道原因。
“燕哥说的没错,那个家伙都能做出这种恶劣的恶作剧了,谁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来?电梯被做了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安南原连忙道:“毕竟能够进顶层套房的,只有这一部电梯,他想要针对池女士,那很可能连电梯这个退路也被切断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
毕竟在对方做出了这样恶劣的事情之后,也不能要求那是个多有道德的人,还真说不准会把电梯切断了。虽然并不确定,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么在电梯里可就求助无门,只能眼睁睁等死了。
众人只犹豫了一下,就立刻点了头。
“南原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可……难道我们要挨着这么个东西,和它在一个空间里吗?就没有其他能下楼的方式了吗?我有点害怕。”
被留在了顶楼的服务生颤抖着声音,道:“客用电梯只有这一部,倒是有一部货梯,但只能到次顶层,想要过去,只能走消防楼梯下去。但楼梯那边……”
一说起楼梯,本来看见了活人,心情缓和了些的服务生,就像是重新想起了楼梯里的骇人场景一样,害怕得整个人抖得像是筛糠一样,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楼梯间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服务生的反应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他们并不想从有那种恐怖场景的楼梯里走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那这样的话,所有下楼的方式都被切断了。”
“也行吧,就听燕哥的,暂时在客厅里等一等吧。和个假人待在一起,总比看见死尸强。”
“这算什么事啊,开机仪式出意外,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李导演这电影,可够波折的……”
众人小声的交谈着,摇着头叹气。
不过就算嘴上说着“假人比死人强”,实际上在从电梯厅走向客厅时,所有人还是紧贴着远离那偶人的墙壁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过,大气不敢出。
白霜更是被吓得眼睛闭得紧紧的,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等大家小心翼翼的挪过电梯厅之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安南原直接把自己摔在了柔软的沙发里,也不顾上什么偶像形象了,他紧紧的抱着抱枕缩在沙发的拐弯角落里,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但明明最应该害怕鬼和胆小的张无病,此时却半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只有满脑袋问号。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鬼的气息都察觉不到。就连看到那偶人时,也只有最开始有害怕的情绪,然后马上就觉得那不过是个普通的雕像,情绪恢复了正常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这东西也还区别对待的吗?
而众人里最为冷静的,竟然是池滟。
池滟甚至亲手搀扶着腿软的白霜,亲自把白霜扶到沙发上坐下,又从旁边的热饮柜里拿了瓶热牛奶,塞到白霜手里,低声安抚着她。
直到白霜缓过了一口气,感激的抬头冲她笑,池滟才替白霜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然后直起身,语气诚恳的向众人道:“真是抱歉,因为我,竟然让大家遇到这种事,我愧疚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美人总是拥有特权的,尤其是当她脆弱却又强撑着坚强,还对你满心歉意的时候。
综艺咖本来不太高兴,他觉得自己这是无妄之灾,毕竟恶作剧一看就是冲着池滟去的。虽然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怎么知道池滟临时决定入住顶层套房,又布置了这些,但如果不是池滟,节目组的房间都订在楼下,根本不用经历这些。
所以,他忍不住在心里抱怨,有些迁怒池滟。
但是当池滟士动道歉的时候,综艺咖又忽然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一个男的本来就应该帮女士一把,怎么能想得这么狭隘。
毕竟池滟也是受害者,又不是她做的这一切,就算骂也应该骂那个恶作剧的家伙才对。
综艺咖连忙摆了摆手,安慰道:“言重了言重了,幸好我们送你一起上来了,要不然你一个人面对这种事情,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
赵真作为马上就要和池滟同一个剧组共事的人,也出言安慰道:“池姐不要放在心上,燕哥已经给官方的人打了电话,一会也可以让经理调监控出来,一定会抓住那个恶作剧的人。”
“对了,李导演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得和他说一声。”赵真说着,就翻出了手机:“池姐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帮你和导演请个假吧,遇到这种事情,休息几天缓一缓也是应该的。”
池滟苦笑,虽然她一直带着墨镜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她唇边的苦涩却被众人看得真切:“谢谢,真是对不住。先是开机仪式,又是这种事,我大概不应该过来,不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不是池滟姐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啊。”白霜担忧的伸手握住了池滟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安慰。
但是池滟细腻漂亮的手看着柔软,触手却冰冷又僵硬,简直像没有生气的瓷制雕像一样,冷得白霜一个哆嗦,原本想要说出口的安慰也都被冻得忘了出口,大脑嗡嗡的,却只有一片空白。
其他人没有发现白霜的异常,池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稍后我应该亲自去和李导演道个歉。”
……
李雪堂接到赵真的电话时,已经有些烦躁了。
他刚刚给剧组请来的那位大师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但除了第一通被接通却马上被挂断后,后面十几个都只有“嘟嘟”的等待声音,但并没有人接听。
李雪堂不悦的向自己的助理问道:“这是个什么大师?他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吗,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