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南天被猛地在耳边响起的喷嚏声吓得一哆嗦,一低头才发现,被他横抱在怀里的路星星正一副萎靡不振样子,脸色苍白可怜兮兮的。
见南天看着自己,路星星可怜的吸了吸鼻子,声音囊里囔气的委屈道:“有点冷……”
旁边的医疗人员笑了,赶忙安慰道:“等离开了白纸湖,到医院就好了。你就是失血太多了,等回去好好包扎伤口止住血,你就觉得暖和了。”
南天无奈的向上颠了下路星星,尽量把他往自己的外套里靠了靠。
没办法,现在是物资紧张的特殊情况,连条多余的毛毯都没有,只能这样硬对付一下了。
好在路星星虽然总是笑嘻嘻靠不住的样子,但在面对真正的大事时,却是能够分得清轻重的。
他只是可怜巴巴解释了一下,说自己不是故意要打喷嚏的,就又重新窝回了南天的怀里。
燕时洵在进入旧酆都之前,并没有带上嘉宾们和所有救援队员,只是让官方负责人和少数几个经验丰富的救援队员与他同行。
至于其余人,燕时洵觉得还是让他们尽快离开白纸湖更安全,就让他们赶紧原路撤离。
但是在离开荒村的路上,却并非一帆风顺。
救援队员们之前从皮影博物馆摸过来的时候,一心急着救人,并没有觉得这段路有多长。
但等到回去的时候,却怎么走都好像走不到尽头,也令不少人从刚与燕时洵分别时的轻松,重新变得焦急起来。
救援队常年都要赶往一线现场救人,直接与恶鬼搏斗的时候,也并不是没有。按理来说,体力和耐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奇怪的是,等走出荒村之后,没走多久,就有越来越多的救援队员感觉到了疲惫。
像是已经不眠不休的走了几个昼夜那样,身心共同的疲惫,让救援队员们连迈开步子都觉得艰难。
好像脚下踩着的不是土地,而是刀尖。
每走一步,脚底都疼得令人直冒冷汗。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救援队员有这种感觉,他们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这是自己今天走了太多路,又过分紧张才导致的。
他们并不是温室里娇生惯养的孩子,不会因为自己的问题就脱离整体的进度,因此,最开始有这种感觉的队员们,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一个人咬牙忍耐。
但是随着走路,不仅越来越多的队员乃至嘉宾,都有这种四肢乏力,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感觉,并且脚下的疼痛也越来越难以忍受。
像宋辞这样本就身娇肉贵的小少爷,更是疼得冷汗津津,连腿都迈不开了,肌肉抖得筛糠一般,根本无法发力。
赵真见状,虽然他自己也累得不行,但毕竟是片场里摸滚打爬起来的演员,不管什么样的疼痛他都要咬牙自己忍,忍耐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所以他连犹豫都没有,就强忍着自己的疲惫和疼痛,走到宋辞身前蹲下来,示意宋辞趴在自己背上,他来背小少爷走回去。
宋辞嫌弃的一巴掌打在赵真被冷汗打湿的发顶上,拒绝赵真的好意。
他用纤细白皙的手指点着赵真的肩膀,嫌弃的说肌肉这么硬,硌人。
旁边有队员看不下去,觉得宋辞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但早已经在几个月的拍摄中了解了小少爷性格的赵真,却一眼就看出来了小少爷这嘴硬心软的虚张声势。
赵真哭笑不得的握住宋辞戳着自己的手指,劝道:“行了少爷,上来吧,不然等你累趴下了,还不是要我自己来抱你回去,到那个时候废的力气更多,还不如你现在赶快省省力气。”
宋辞立刻炸毛了:“你是看不起谁呢!”
赵真指了指旁边被南天抱着的伤患路星星,无辜道:“我现在背你,好歹你还能出几分力气,等你倒下了,所有重量都要压在我身上,我这是在替我自己的腰考虑。”
出了荒村之后全都是土路,因为从多年前白姓村子灭门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用过这条路,所以在漫长时间的荒废中,本来就不好走的路更加没有人修缮,变得极为难走。
杂草丛生,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还有巨坑横在路中间,碎石到处滚落。
一个没看清,就会在这条路上崴了脚摔下去。
因此,本来最开始因为重伤而躺在担架上的路星星,也因为担架在这种路况上太难走,一不小心就会翻车摔进深沟里,所以不得不在医疗人员帮他简单固定了伤口后,从担架转移到南天怀里。
路星星之前在皮影博物馆里的时候,就被邪祟划伤了脚腕,因为鬼气污染了伤口,所以一直血流不止,让他在鬼气入体和失血过多的双重原因下,从原本哈士奇一样过剩的精力,变成了现在蔫嗒嗒趴在南天怀里的模样。
虽然邺澧也用鬼气覆盖在路星星的伤口上,帮他压住了血管,减缓了血液流失的速度。
但路星星毕竟是正常的体质,不是燕时洵那样越是在浓郁鬼气中越如鱼得水的恶鬼入骨相。鬼气于他,虽然救他,却是饮鸩止渴。
邺澧只是确保路星星能够活到接受治疗的时候,但却无法免去路星星因为鬼气入体而照成的伤害。
对于路星星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赶快接受治疗,赶快让鬼道的影响过去,将鬼气从他体内驱除。
那才算是治了本。
路星星本来还有些抗拒被南天抱在怀里,推着南天的胸膛说自己一个一米八成年人,怎么能躺别人怀里,那画面也太难看了吧。
但当南天从善如流的将路星星像抗麻袋一样扛在肩上之后,没走两步,感受着被顶到痉挛的胃部和翻涌上来的呕吐感,路星星沉默了。
他别扭了几秒钟,就果断主动要求南天抱着他。
南·驯星高手·天,笑眯眯应是。
不仅是路星星,被医疗人员急救救回来的白师傅,也不得不从担架上转移到救援队员的后背上。
即便物资不全,条件有限,但所有人都在尽可能的做到自己的最好,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其他人。
宋辞看了看旁边重伤没有行动力的路星星,沉默了。
……好像说的也有点道理。
南天耸了耸肩,笑道:“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让星星多请我吃几顿饭,要不然就帮我找几本南溟山的手札回来。这臭小子,太沉了。”
安南原刚拽着队员的手臂,借力从脚下的泥泞深沟里.拔.出脚来,就听到了南天对路星星的嫌弃,顿时笑了出来,调侃道:“别看星星不显山不露水的,他可真没少挨他师父师祖甚至燕哥揍,练出的这身肌肉可轻不了。”
南天笑着摇了摇头:“得,我就是这受累的命。”
说笑中,刚刚因为疲惫和路程艰难而凝固的气氛,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一个人赶路总是会觉得格外的孤独和疲惫,但是身边有朋友说说笑笑一起走,好像即便疲惫也有动力了。
在所有人都说笑着往前走的时候,宋辞依旧在思考着赵真话里的真实性,还在犹豫,不像以往那样干脆果决。
——虽然在不熟悉他的人看来,那是“任性”。
赵真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来吧小少爷,你那几斤肉还想压垮我?瞧不起谁呢。”
他朝前努了努嘴,示意道:“等所有人都走到前面去,再想追可就难了。在这种地方落单有多危险啊,怎么,小少爷想和我死同穴?”
小少爷狐疑的看了赵真好几眼,还是将信将疑的扑了上去。
而赵真咬着牙忽略掉了自己脚底刀割一样的痛,没事人一样直起身,颠了颠身上的小少爷,笑着道:“坐稳了。”
小少爷:“…………”
幼稚得没眼看。
他一巴掌拍在赵真头顶,无语道:“你当是小孩子骑马吗?还坐稳了。怎么,想当我爸爸?我可不是张无病那傻子。”
赵真笑了笑,长腿一跨,几步就追上了前面的人。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件很清楚的事情,就是他们必须要在力竭之前,彻底脱离危险,回到安全的大本营。
虽然燕时洵将他们从荒村里那些木雕和恶鬼的手里救出来,还叮嘱了他们回去的路线和注意事项,但是在燕时洵身上,他们学到的最深刻的一点就是,不到最后,永远没有确定的结果。
变数永远存在。
燕时洵能够在厉鬼洋洋得意的时候绝地反杀。
那些鬼怪也就可能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对他们发起攻击。
救援队员们警惕的看向四周的黑暗,手里强光手电筒的明亮光线,让众人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但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依旧很快又随着力气的流失和周围的死寂,重新紧绷了起来。
没有虫鸣鸟叫的冬日,格外孤寂。
山风呼呼的吹过枯叶,哗啦啦的震动声像是有谁在树林中穿行,用空洞的眼无声无息的注视着光亮中的人。
所有人走在这样的环境里,阴冷山风迅速的带走他们的体温和力量,在体力和温度的双重流失之下,所有人都疲惫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