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李蝉拿着酒杯,若有所思,“可曾将此案告知神咤司?”
李西昆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此事乃妖魔作乱?”
白微之道:“我近来也读了些志怪之书,若蠹鱼生出了灵智,有了妖法,也的确能不惧一般的灵应法。”
“也有这可能。”李西昆沉吟,“不过,就算如此,而今灾妖频发,京畿各地的妖事都积压了许多,这蠹鱼之祸,虽毁了些典籍,却算不得十分紧急,就算告知神咤司,也不见得会派人来。”
“无妨。”李蝉笑了笑,“神咤司若不派人,我到兰台走一趟就好。”
“你?”李西昆微微一怔,乍以为李澹没听懂刚才的话。但身为校书郎,他对言语文字异常敏感,一转念,便察觉到李澹话里隐含的意思。
白微之亦反应过来,“浮槎,你与神咤司……”
“圣人给我在神咤司中派了个使职,遣我巡狩京畿。”李蝉点头,放下酒杯,“西昆兄,我听兰台石明阁的蠹鱼之祸,大概与妖魔有关,劳烦向台中长官知会一声,我明日便会过去查探。”
……
兰台建在皇城东边,楼阁林立。当年妖魔乱世之中,文脉衰微,而圣人西逐妖魔,迁都之后,便旁求儒雅,诏采异人,把前辈后进的文士纷纷召入宫中,又时常到兰台亲自开办雅集,命群臣作诗文赋颂,择其优者,赏赐金帛。如此不遗余力地振兴文脉,终于令文教日渐昌盛。
朝食过后,李蝉被李西昆引着,走进楼阁间。此处建筑威严堂皇,四顾尽是丹楹刻桷,青砖上的积雪被扫除得异常干净,光可鉴人,难怪当年会有学士奉诏作出“金铺烁可镜,桂栋俨临云”的句子。
宋襄一身绯衣,在阁中接到李蝉。在这位兰台侍郎眼里,兰台藏书阁中生了蠹鱼,多半是哪处灵应法出了问题,亦或是台中吏员做事有疏漏。但不论如何,在外人看来,都是台中长官管理不当。朝中官员每年都要考课,而今圣人将归,距考课之期只余两三月,若此事流传出去,他的政事便留下了一笔劣迹。
这京畿游奕使来的着实不是时候,宋襄不动声色瞥了李西昆一眼,与李蝉寒暄几句,便将人带进石明阁。
阁中书架皆为无患木所制,异香袭人,最高的书架足有三丈,纵使白日间,也必须燃起水精灯才不至于太过昏暗。
李蝉从书架间穿过,不时停步四顾。
当李蝉看到一排书架上方嵌雕的符篆时,宋襄笑呵呵道:“李游奕,这阁中的各处措施都没出问题,灵应法每月、每季都按时轮换,这些造柜的无患木,也能经久不腐,想来那蠹鱼多半是附在谁的衣裳上进来了,但过些时日,终究要被无患木熏死。我看如今京畿各地积累的妖魔之事颇多,李游奕不必在此浪费精力啊。”
李蝉不答,只问道:“宋侍郎,那些损毁的典籍都在何处?”
宋襄眉头微微一皱,暗道难怪神咤司声名不佳,叹了口气。
“这边来吧。”说罢,走向阁西。
穿过重重书架,阁西临窗处,设有一片案牍。
案牍间,两位校书郎,四名正字,正在整理损毁的典籍,见到兰台侍郎,迟疑着停下。
李蝉径直走到损毁的典籍旁,拿起一本《玉箓斋仪》翻阅起来,一边问道:“诸位整理废籍,都查到了什么?”
一名校书郎看向宋襄,宋襄点头,那校书郎才说道:“记录了损毁的典籍目录,还记下了虫蚀的页目。”
“此外呢?”李蝉仍在翻阅书籍。
“没了。”校书郎顿了顿,“这阁中典籍众多,短短数日,是查不完的。”
“仔细读过虫蚀的字句么?”
“这怎么可能?”宋襄走上前,“若要一一细读,费时要以年月为计。李游奕,你这……”
话没说完,李蝉却已合上《玉箓斋仪》,“无需一一细读,仔细看过几篇就知道了。”
宋襄一怔,“李游奕查出了什么?”
李蝉把《玉箓斋仪》递给宋襄。
“宋侍郎仔细瞧瞧吧。”
宋襄虽有些疑惑,还是接过《玉箓斋仪》翻阅起来。
案牍间整理典籍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各自拿起一本典籍仔细翻看。
哗哗的翻书声不绝于耳。
只过了片刻,宋襄望着书上缺失的文字,眉毛高高挑起,喃喃道:“这……”
场间唯独李蝉没有捧书,只转头望着那重重书架,“这阁中卷帙浩繁,文字以亿万计,却唯独缺了‘神仙’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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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愈,复更了!
两天没码字,手感有些生疏啊,这章写得有点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