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上,逐安发了疯一样策马狂奔着,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满腔的情绪一同碎在了西北冷冽的夜风里。
他几乎找遍了整个西北,可是……
他找不到织梦了。
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还会有比这样更叫人痛苦自责的事么?
发生那样大的事,他的姑娘是不是也曾期待着,他会及时地出现在她身旁。
可是,他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没有及时的出现,他让她孤身一人,他让她痛苦不堪。
那份期待大约只剩下了失望透顶。
他不是曾许诺,会一直陪在她的身旁,护她安好,许她年岁,他竟这样失了言,叫他如何自处,叫他情何以堪?
一遍一遍地质问着自己,每问一遍,心上的伤就多一寸,辗转不休,凌迟着他。
跑着跑着,他觉得心都掏空了。
失去了驱使,座下的马慢慢停了下来,雪地上留了一串马蹄印记,像是沉重的叹息,杜骆斌骑马追在他身后,脸上再没有以往的吊儿郎当,严肃的有些不像话。
他唤他,“公子……”
他知道逐安想去做什么,可是现在,逐安不能去。
逐安手指摩挲着长情剑柄上的剑穗,有些失神一样,低声呢喃起来。
“你知道吗?阿梦现在需要我。”
“她平日里看上去很是坚强,像是位无所不能的姑娘,实则心思敏感至极,很容易就会觉得不安,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若是不去找她,她该有多难过……”
“她会难过的啊……”
他的声音有些低,语气没有发颤,可是听得杜骆斌鼻腔一阵一阵地发酸。
杜骆斌年纪也不算小了,却还是一直打着光棍。
好歹是个朝廷正品高功厚禄的将军,想要婚配并不困难。
是他自己不愿。
倒也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毕竟,谁没有几分柔肠百转,儿女情长,只不过是觉得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厮杀搏命的人,一旦心里有了挂念的人,就会变得怕死。
不仅他会怕死,喜欢的人也会提心吊胆的怕他死。
说来说去都是辜负。
索性洒脱些,来来去去孑然一身,生死由命。
他懂喜欢一个人的分量,也懂失去的沉重。
逐安的心情,他听得明明白白。
喉咙里像卡了一根刺,堵得杜骆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上的一身盔甲忽然透着刺骨寒意,又冷又重,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
他在做什么呢?
劝逐安不要去找织梦?不要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因为西北的战事需要他,因为军中离不开他,所以要他想清楚选明白?要他以国家安危为重?要他放弃心爱的姑娘?
说出这样话的他,真像个混球。
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在西北寂静的孤夜里,寒露与共,他们的影子被揉碎进夜色里。
逐安忽然低下头把脸埋进了手心,像是痛苦的小兽在哀鸣。
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可是,我现在竟然没办法……没办法去找她……”
说不清谁是谁的劫,只是引得人落泪。
杜骆斌觉得鼻腔的酸涩急匆匆钻进了眼眶里,像是猛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滋味,呛出了眼泪。
离开西北的路就在前方,在覆着霜雪的枯草遮掩下若隐若现,身后是坞城的灯火万家,憧憬入梦,本来互不冲突,此时却纵横相悖,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逐安第一次觉得心中迷茫。
家国天下,儿女情长,没有小爱何以大爱,没有家国何来长相厮守。
这个选择摆在他面前,像是一刀刀割在心上,他只得捂着血迹斑斑的伤疤,反复自我凌迟。
这个选择,真的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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