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晔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然后立刻冲上去想抢:“你干什么抢我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白亦陵按着周晔的脑袋,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弯下腰用匕首柄拍了拍他的脸,笑眯眯地说:“小孩,你要是再敢乱玩刀子欺负人,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他虽然带着笑意,但满脸都写着“凶神恶煞”、“地痞流氓”八个大字,周晔吓了一跳,随后“嗷”一嗓子就哭了。
他干脆顺着白亦陵的手劲坐在地上,两腿乱蹬,哭嚎道:“大人欺负小孩了!大人欺负小孩了!你打我,我要告诉我阿公阿嬷,让他们回去打二叔,打二婶!”
白亦陵挑眉:“你说什么?”
周晔道:“你不听话,二叔二婶也不听话,你们就是欠踹!”
白亦陵最后一点耐心都被这个熊孩子耗尽了。
他自己就是办案子的人,知道凡事不能只看表象,要讲究证据,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刚才纵使因为侄子侄女受了委屈有点生气,也没有上来就责怪周晔,而是同样询问他“为什么要抢东西”,生怕错怪了孩子。
可是现在看周晔这幅德性,什么都不用怀疑了。
就像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可以理解周家人的局促或者贪婪,毕竟出身贫困不是错误,盛栎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人家,盛家也不是不肯接济。但通过周父周母的作为,以及对周高怀的态度,能让人看出来,他们不单想逼迫盛栎来向盛家人要好处,甚至对周高怀这个光耀门楣的亲生儿子都呼来喝去,反倒更偏疼周大哥一家。
这种偏心眼白亦陵领教了很多年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当然,确实有些父母潜意识里都会有种“劫富济贫”的思想,家里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越是出息,他们反倒会对另一个越是心疼愧疚,想要补偿,但周父周母做的实在太过。
现在也是这样,周晔一个孩子,被欺负了之后居然能喊出来让祖父祖母“打二叔打二婶”,绝对是听见了大人的话学的。
这个时候宴席刚刚结束,大家原本都散开了,周晔的嚎啕大哭声太有穿透力,顿时吸引了不少人过来。首先到达的就是周父周母,以及周晔的生母周大嫂。
周高怀和盛栎夫妻也跟在后面匆匆而来,看来这五个人正在不远处说话,周晔本来是跟着他们一块过来的。
几人说话的时候就产生了一些不愉快,正在争执间,便听见了周晔的哭声,连忙匆匆赶来。
周母眼中没有别人,一过来就看见自家的宝贝孙子满身是土,可怜巴巴地一个人坐在地上哭,旁边盛家又是少爷又是护卫,结果站在那里看着孩子哭,连哄都不说哄一下,立刻心疼坏了,过去一把抱住:“阿晔,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跟阿嬷说!”
周晔一边哭一边指着白亦陵,说他打自己的脑袋。
还没等别的大人说话,盛源先不干了,冲他吼道:“胡说八道!是你这个煤球先欺负我妹妹的,还弄坏了妹妹的玉坠子,小叔才没打他!他撒谎!”
周大嫂心里咯噔一下,瞥眼便看见了地上碎裂的玉坠,刚才的火气又变成了担忧。这破孩子,怎么能把东西弄坏!盛家这么有钱,随便坏点什么让她们赔,她们就得倾家荡产啊!那是玉!能便宜么?
周大嫂想到这里,把心一横,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冲白亦陵道:“我不知道什么玉不玉的,反正你打了我儿子的头,孩子要是有个万一,我跟你拼命!”
周晔立刻哭叫道:“娘,我头好晕,头好疼!”
“这、这可怎么办啊,我不活了!”周大嫂也跟着一起哭嚎,冲过去向着白亦陵说道,“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母一看周大嫂敢冲着白亦陵这么闹,脸都吓白了,下意识地就要去拉她,但转念一想,这事他们不能服软,盛家固然有钱,但却是抠得很,他们在宴席上废了那么多的口舌,对方愣是不给钱也不给官,万一认了错,真的让他们赔东西,他们绝对赔不起。
索性就让儿媳妇这么闹一闹也好,两边都有错,事就过去了。
周母这样打算着,心里又害怕周大嫂闹的太过分,把白亦陵给得罪了,于是推了推她旁边的盛栎,让盛栎说话。
盛栎总算开口了,却是蹙着眉冲周大嫂道:“嫂子,你别闹了,周晔爱闯祸又总是撒谎,你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吗?我小弟不可能真的跟他动手,你这样没得丢人。”
她说着呵斥旁边的下人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拉开!”
周母听见了盛栎的话,简直都要气炸肺,她算是恨死这个不服管的儿媳妇了。
在周母的想法中,盛家人她是惹不起的,但不管怎么说,盛栎嫁过来了就得管她叫一声娘,就是她的儿媳妇,理应以夫为天,婆婆叫她跪着,她都不敢站起来。
结果这个死丫头,仗着家里有钱有权,就看不起婆家,今天在席上她一句都不肯帮忙,就让周母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竟然还向着她弟弟说话,说自己的宝贝孙子爱闯祸爱撒谎?
嫁都嫁过来了,那就是他们周家的人,她还想翻了天不成?
那边周大嫂下不来台,周晔哭的可怜兮兮,周母气的要命,忍不住推了盛栎一把,口不择言地说道:“你这个小贱人,说什么呢?知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媳妇,该向着哪一头说话?”
这一下谁也没想到,周高怀连忙扶住盛栎,将她护在身后,气道:“娘,你干什么?”
周母见他还护着媳妇,更生气了,还要打周高怀:“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别以为……”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白亦陵冷着脸,一把架住了手腕。
“干什么呢?统统都让开!”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呵斥,盛知同数名身穿侍卫服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个个腰间佩刀,步履生风,正是特意来到盛家找白亦陵的卢宏等人。
他们来的也是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白亦陵将一个妇人甩开,还有另一个较年轻的,正冲着他哭闹,于是秉持“指挥使做什么都是对的”的原则,众侍卫快步走到白亦陵身边。
卢宏拔刀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此造次!”
随着他的喝令,周围一圈人齐齐亮刀,将周母和周大嫂围在了中间,甚至连在旁边哇哇大哭的周晔都没能幸免。
这阵仗未免有些太大了,两个女人瞬间吓得面如土色,抖得几乎站不住,一动也不敢多动地给推搡到了旁边。
卢宏转身,询问地看了白亦陵一眼,两人多年共事,早有默契,接触到白亦陵的眼神之后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举着刀大声道:“六哥,是不是这两个娘们气你?兄弟们给你出气!”
盛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亦陵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二姐,你们几个刚才在这里说什么?”
盛栎淡淡地道:“婆母说家中有几个姑娘想入宫做宫女,让我找你说一说,我没答应,她有些不快。”
白亦陵道:“姑娘进宫当宫女不成,你儿子若是向来当太监,我倒是使得上一份力。”
盛知本来正心头火起,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想笑,连忙一抿唇,重新将脸板起来。
周母被刀子指着,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砍成碎肉,见盛知脸色也不好看了,连忙瑟瑟发抖地辩解道:“这、这……婆婆教训儿媳妇,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栎娘不懂事,我当长辈的动手打两下,也、也没什么,大家都是亲戚,你们怎能拿刀指着我!”
盛知冷笑道:“我镇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岂是尔等这般的山野村妇就能够上来攀亲带故的?你自己偏心眼,却还想让儿子儿媳孝顺,一边占着人家便宜一边喊打喊骂,难道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要不是看在瑜信栎娘的份上,你们算个什么东西,跑到这里来摆谱!”
他的话好像一记记毫不留情的大耳光,周母和周大嫂的脸上都火辣辣的,连见势不对连忙缩到一边降低存在感的周父都涨红了脸。
周高怀心里很是难受,动了动嘴,看看盛栎,又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不管怎么样,他知道是妻子受了委屈,盛家人也是在为自己夫妻抱不平,于情于理,他不该在这种情况下替父母说话。
盛知和白亦陵对视一眼,都想着差不多吓唬吓唬就算了,这事的起因也不过是孩子们打架,现在他们帮盛栎和两个孩子出了气,也没必要再跟这帮人闹下去。最好等周父周母走了,再好好跟周高怀谈一谈,大不了多给点银子养着他们,只要两边能够少来往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