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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狐仙(1 / 2)

白亦陵看着他,慢慢地说:“你的房间里有这么多书,总不能是一开始就全部搬进来的。你后来又往房间里面运过书,是吗?运的书又是你自己搬的,还是有人帮忙?”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想起陈尚书曾经提起过周高怀改题的事情,那么所参考的书目自然也是不同的。

果然经过白亦陵的提醒,周高怀豁然开朗,连忙道:“不是,这书是放在书箱里面,让别人帮我搬进来的。对,搬箱子的人进来过。”

他这句话声音说的很大,是因为被提醒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可是说完之后仔细一想,周高怀又懵了:“搬箱子进来的是两名在留明阁帮工的小厮,当时放下箱子就走了,我就在旁边站着,看他们年纪小,还一人赏了几吊钱。”

言下之意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白亦陵道:“他们走了之后呢,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没有立刻把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书拿出来?”

周高怀瞪大眼睛,脱口说道:“你怎么知道?!”

装过书的两个大箱子还放在房间一角,摞起来高度几乎到了人的大腿处,白亦陵随手在上面拍了拍,空箱子里面发出回响。他把箱子的盖打开,朝里面看了看。

白亦陵道:“因为你要是当时打开看了,今天我就用不着站在这里查案子了。”

周高怀对办案子这方面不熟悉,一时还有点跟不上白亦陵的思路,跟着进来的闫洋却一下子明白过来,说道:“六哥,你的意思是,当时箱子抬进房间中的时候有人?”

白亦陵道:“对。你看箱子这么大,如果是练过武的人,身体足够柔软,要躲进去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我方才发现桌上的书里面,几本封面上有皱痕。”

白亦陵走到桌面,将有皱痕的书拿起来,跟周高怀其他的书作对比:“我跟周侍郎也算是相熟,知道他是爱书之人,自己翻阅的时候,怕是舍不得将书本翻出这样的皱痕来。房间有没有别人进来翻看他的书,所以说也就只可能是运过来的时候弄皱了。”

白亦陵的思路很清晰,既然试题泄露了,那么肯定是有人把题从这个房间里面弄出去。所以说,不管是手写传递纸条的方式,还是人为记诵的方式,总得有人进去再出来,却没有被发现。

因此那个人进来的时候怎么进来的,出去的时候又是怎么出去的,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从这个角度来寻找可能性,问题就会简单很多。

周高怀也觉得有道理,努力思索:“当时……我记得当时箱子抬进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隔壁的几位大人邀我过去,共同商议事情,所以我没有来得及把箱子打开。”

现在想想,很有可能那些书就是被掐着这个时间送进来的,为的就是让他没有功夫查看。

两个箱子里的书完全可以是一个装满,另一个装的半满,再藏个人,等到周高怀离开,人从里面出来,只消将两个箱子里的书相互匀一匀,便不会让人发现破绽了。

闫洋道:“六哥的意思是,周大人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书房里其实是有人的,可是外面一直有侍卫看守,那个人又如何离开呢?”

白亦陵道:“这就得请周侍郎好好讲一讲,当时都发生过什么了。”

周高怀仔细地思考了一番,说他看着人将箱子放进来之后,同几位大人一起议事,而后又吃了点饭,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打开箱子。

白亦陵道:“箱子里的书没有装满吧?”

周高怀点了点头,这就进一步证明了刚才的推论是正确的,他说道:“但虽然如此,外面的守卫还在,并没有离开过,那个人肯定出不去啊。”

白亦陵沉吟了一会,问道:“如果当时,他确实没离开呢?”

这句话生生把周高怀问了个哆嗦,喃喃道:“不可能吧……”

但刚才听着白亦陵说了那么多,他就算对办案子的相关事宜再不熟悉,怎么也该受到些启发,这样一想,又忍不住说道:“不过我回来之后,确实没有再检查旁边的柜子和床下、帘子后等地方……后来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觉得有点困,还在窗前的小榻上躺着睡了一会。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在什么地方藏着?”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但白亦陵可是被当年北巡检司的第一变态胡蓬养过的人,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还是小意思了。他的关注点在于,周高怀说他在小榻上躺着睡了一会。

白亦陵走到小榻前站了一会,蹙眉沉吟,过了片刻之后,忽然回身,指着从进门开始就缩在一边尽量降低存在感的翠枝,向周高怀说道:“那天她有没有给你送过几件一样的衣裳?”

周高怀那边还在想,翠枝已经猛地看向白亦陵,满脸骇然,简直就像白日见鬼。

白亦陵道:“看来我没猜错。”

他说道:“那个进到这个房间偷题的人,是扮成周侍郎的样子出去的。当周侍郎入睡的时候,他正躲在房间里,趁着这个机会换上一模一样的衣服,然后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只要计算好时间,也不容易被发现。”

他将一张纸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留明阁的侍卫们在进行看守的时候,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班。那么如果疑犯出来的时间是一批侍卫在值守,等到真正的周侍郎出来时,侍卫们又换成了另外一批,谁都不愿意在自己当值的时候出漏子,这件事就很容易被搪塞过去。”

白亦陵这样一说,周高怀也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当时醒来之后躺在地上,还以为自己是在睡梦中无意滚落的。出门时旁边一名侍卫也惊讶地问了一句,说周大人在房中啊,他也没多想,只当是打个招呼而已,就笑着答应了一声。

现在想来,那人竟然会扮成他的模样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这个方法固然是很有风险,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不会让人想到或者追究到底,反倒有疑惑也要尽量憋在心里。

毕竟对于侍卫们来说,更加害怕自己的看守会出差错,即使后来见到周高怀从房间里出来很惊讶,也只会想着是上一班的人记错或者看错了,怎会想到房间里一下子凭空又“变”出来了一个周大人呢?

这些推断丝丝入扣,周高怀越想越是觉得心里发凉。他也意识到,就在那天早上,翠枝给他送了几件衣裳,说是书房里冷,备着也好,那些衣服有好几件,周高怀也没仔细看,现在想来,可不就是准备好了给混进来的人替换的?

心中惊骇无比,他猛一抬头,盯着翠枝:“是你!是你和进来偷题的人勾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翠枝惊恐地看着周高怀,一时几乎吓得傻了,除了拼命摇头,什么都不会。

当她最开始听说这个计划的时候,简直觉得巧妙之极,也相信肯定不会有人发现其中的破绽,跟着事情又过了这么久,翠枝更加放心,却没想到白亦陵进了这间屋子随便转转,竟然就能把当时的情况差不多给推断出来。

她想辩解,想说自己冤枉,却又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只能死死咬住嘴唇,脸色惨白。

白亦陵淡淡地说:“之前在周家的时候,不是还挺能说会道的吗?你若是一定要我们逼你才肯说,这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他一边说一边冲身边的一名侍卫摆了下手,那名侍卫会意,立刻上前,二话不说,揪着翠枝的头发把她拉过来,抬脚就去踹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翠枝没想到他们这样狠心,吓得尖叫一声,连忙躲避。侍卫要是真的想把她的孩子踹没,她就是躲闪也躲闪不开,现在只不过是吓唬人而已,当下顺势收脚。

翠枝整个人哆嗦的如同风中的落叶,连声道:“我说,我说,我是被指使的,是、是狐狸大仙指使我的!”

白亦陵:“……”

从来没有料想过的答案,让一直老老实实待在旁边的小狐狸顿时成为大家注意的焦点。

陆屿:“……”

翠枝连忙道:“不是这只,是已经修成了人形的。我无意中遇到她,她让我帮忙弄到试题。”

陆屿:“……”这话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不是这只”,他也能变人的好吗?不对,应该说他主要就是个人好吗?!

翠枝不敢再撒谎,最起码她目前所说的事情,就是她所看见的“真相”。众人听了一阵,这才知道,原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固然不是周高怀的,但其实也并非周高明的骨肉,翠枝还另有一名在外面认识的情郎!

那名男子自称是来京都赶考的考生,只是家境贫寒,承诺一旦考取功名之后就可以为她赎身。翠枝深信不疑,并偷了好几样盛栎的首饰出来资助情郎,因为周家人以前有小偷小摸的前科,盛栎还以为是周母做的又不承认,双方吵过几次不了了之,翠枝竟然也没有被怀疑。

结果并无悬念,她被骗了。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赶考的考生,拿到钱之后一走了之,他曾经跟翠枝说过,自己租住了阮家大宅里的一间房,翠枝想去找他,却在附近碰见了狐狸大仙。

当时翠枝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那男人骗了她的银子一走了之,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当发现了一切,她连生气愤恨的力气都没有,首先想到的是如何遮掩。

从小就被卖出来当婢女,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唯一能住的地方只有周府,她就算是打胎都不可能瞒得过别人,到时候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遇到的“狐仙”是从阮家大宅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出来的,翠枝见对方满脸关切地过来询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一时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哭着把事情讲了,又问她有没有在宅子里面见过自己的那名情郎。

狐狸精说不曾见过,大概是对方从一开始就要骗她。听说了翠枝的来历,她便出主意说可以让翠枝先把这个孩子栽到周高怀的身上,翠枝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听从了。

结果周高怀对她不感兴趣,反倒是周高明一直动手动脚的,翠枝担心以后肚子大起来总有遮掩不住的时候,没有办法,就半推半就地跟周高明发生了关系。然后就有了周母找她合计,想把这个孩子栽给周高怀的事情。

翠枝简直要苦笑了,事情兜兜转转绕了一圈,要是她能勾引到周高怀,又怎么会搭理周高明这个粗鄙的无赖呢?但是周母显然不是那种讲道理的人,如果过于违逆她的意思,翠枝就连这最后一点的希望都没有了。

她一边应付着周母,一边又再次想到了上回那只狐仙,去阮家大宅找她。

从引诱周高怀的计划失败之后,翠枝几次去找过对方,都没有遇到,终于在这一次,她又成功地见到了对方,并且还被狐仙亲自带到了一个场子中,亲眼见识到了狐仙的诸多神奇本领。

翠枝由此对于对方的神通深信不疑,请求狐仙为自己出个主意,对方便让她帮忙配合,偷取试题,承诺给她足够的银两,事成之后帮翠枝逃到别的地方去找户人家,重新开始。

翠枝讲到这个份上,再联系到之前她在周家的种种举动,大家也差不多明白了。

为什么翠枝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成功将周高怀勾引到手,还敢跟着周母来到盛栎面前称那孩子是周高怀的?因为她压根就没想着要把这件事瞒太久,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以及掩藏自己的真实目的而已。

那么还剩下两个问题,白亦陵道:“你遇见的是个女人吗,她自己和你说,她是狐狸所化成的?”

翠枝说阮家大宅里面闹狐狸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自己也有所耳闻,她那日见到的女人走路没有声音,就好像是凭空飞出来的,容貌美丽的出奇,谈吐也不同于一般女子,还有一个妹妹。

场中有不少人都管这姐妹俩叫狐仙,甚至还有不少读书人聚集在那里,写诗称颂她们的神通美貌,两人从来没有公开自称过不是凡人,但她们不否认的态度,以及种种神秘之处,其实已经在无形中证明了这一点。

她所讲的那些所谓的“神通”都太过模棱两可,有些事武功高强的人也能做到,别说之前已经见识过了超级大骗子韩先生,白亦陵也就更加认为那两名女子不过是另有目的,装神弄鬼而已。再联想到对方能缩着身体躲到装书本的大箱子里,他已经基本确定了偷试题的就是个会武功的女子。

不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闫洋也对翠枝那副深信不疑的态度感到可笑又无奈,问她道:“既然那狐仙有如此神通,为何还要你帮忙才能把试题弄到手?再说了,她要那试题,又有何用?”

他这个问题,翠枝还真能答的上来,言道是狐仙自称是受伤了,需要吸收读书人的阳气,为了不会有伤天和,便要拿试题与之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