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是个大方的孩子,为了招待两个侄子,他不光把他那份桔饼让了出来,还拿出一枚精致的蹴球。这蹴球是他爹送他的,他一直都很珍惜的,也不太舍得拿出来玩儿。这会为了招待新伙伴,他倒是舍得,可见他的性子还是不错的。
杨宜一边聊着,一边分神听着外间的动静,好一会,听着三个娃似乎玩得不错,便放下心来,专心与她们说话。
“你说谎!”大宝的尖叫声从外面传来,“我爹才不会被坏人打死!”
昊哥儿有点被他吓到了,可素来霸道的他哪容得了别的孩子和他大小声,当下他便梗着脖子叉着腰大声说道,“我才没有说谎!我奶奶说了,你和你娘那么嚣张,不就是仗着二叔公么?突厥人迟早把二叔公收拾了,到时我看你还怎么张狂?”不知不觉,昊哥儿便将徐氏的原话照搬了出口。
昊哥儿今年五岁,正是学嘴的年纪,徐氏以为孩子不懂事,在他们面前也是无所顾忌的。
听到大宝的尖叫声出来的三人正好听到昊哥儿那话,当下,徐氏讪讪地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死孩子,这回她被他害惨了。
老太太也狠狠剜了徐氏一眼。
大宝一见杨宜,不管不顾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杨宜的大腿,仰着脸,大眼乞求地看着杨宜,“娘,他说谎对不对?爹答应过大宝的,只要大宝乖乖地在老家陪奶奶,他回来的时候就会给大宝带好东西的,爹不可能不回来的对不对?”可是大宝都等了好久好久了,爹怎么还没有回来啊——一想到会失去他爹,大宝的眼睛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小家伙的话让众人心酸极了,老太太更是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杨宜蹲下来,温柔地给他擦去眼泪,“大宝乖啊,大宝是小男子汉了哦,男子汉是不哭的喔。”
感觉到杨宜的疼爱,似乎他所有的委屈娘都知道,大宝的泪流得更欢了,更咽地道,“可是爹他——”
杨宜摸摸他的头,微微笑道,“大宝你想想,你爹答应过的事,有哪回是没有做到的?”
大宝止住了泪,打了个泪嗝,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才摇摇头。
“这就是了,你爹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杨宜坚定地说。
大宝用力地点着头,奶声奶气地道,“嗯,爹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大宝不哭了喔,要是你爹回来知道你哭鼻子了,他会笑话大宝的。”
大宝紧张了,忙伸出两只小爪子把脸抹了一把,“娘,大宝不哭了,你别告诉爹喔。”小家伙很在乎他在他爹心中的小男子汉形象的。
“好,娘不告诉。”安抚好小宝贝,杨宜这才站起来,手自然还是牵着大宝的。
该算的账她是不会忘记的,她冷着脸看着徐氏,见她眼神闪躲,分明不敢与她对视,“大嫂,你也别掩饰了,你说没说过这样的话,大家都不是笨人,心里都明白。”她真他娘的不想理会她那不着调的大嫂,如今童家处在多事之秋,之前对于徐氏时不时的挑衅,杨宜都无视了。可这回她真是太过了,让人忍无可忍。
“我想说的是,你就那么巴不得二爷和展家出事?对云州的事,你不担心,我也不能勉强什么,顶多觉得你这个做大嫂的天性凉薄而已,可你说出这么幸灾乐祸的话,未免也太叫人寒心了吧?而且,若二爷及展家出了事,你真以为自己能脱得了干系?”说到最后,杨宜冷哼了一声。
说实话,这段时间,杨宜的压力也很大,毕竟上战场是她的丈夫,她如何能不担心?表面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来安慰老太太,加上有身子了,种种焦虑生气的负面情绪都被她压抑着,这会都暴发出来了。
徐氏也是很气,杨氏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有没有把她这个大嫂放在眼里?!可杨氏话里的意思又让她直打鼓,按她的想法,展家倒了便倒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展家给过她家老爷什么帮助?再说童二,他的官职还不如她家老爷呢,这些年,不是她家老爷在一旁帮着,能升得那么快?不过她又有点不确定,因为这些大事她家老爷从来不会和她说的,全是她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要是老太太知道她的想法,还不知道怎么个气法呢,搞不好就直奔徐氏娘家责问亲家如何教出个又蠢又势利还自大的女儿来了。
其实这会最生气的是老太太,毕竟徐氏诅咒的两方是她最亲的亲人,要不是还有点理智在,她恐怕就气急攻心了,不过她此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老大家的,刚才那话真是你说的?”
徐氏一看老太太的脸色,心一慌,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一看,便知此话的确是出自徐氏的嘴巴,她知道徐氏一向不是个伶俐的人,可从来也不知道她那么薄情,这回老太太是真的失望了。
“来人,大夫人忧心云州,特准其进后院小佛堂为云州百姓将士祈福,为期半年,尔等不准打扰!还有,着大少夫人管事,拿不定主意的叫她来问我,不准再去打扰大夫人,明白了吗?”
徐氏张了张嘴,可老太太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的。
几句话,就决定了徐氏禁足般的生活。后院的小佛堂好久没用了,这会算是派上了用场。半年,云州那场战事应该也有结果了。其实到时不管结果如何,徐氏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此刻见几个仆妇得了命令要上前,徐氏才慌了,忙辩解,“老太太,那话只是我随便说说而已——”不用把她关进小佛堂吧?
那种话,能随便说说吗?
老太太挥挥手,明显不想再见到她,两个壮实的妇人立即上前拉过徐氏。徐氏还待说什么,在青娘的示意下,被仆妇用帕子捂住了嘴。
昊哥儿见他奶奶被人拉走,隐约知道自己闯了祸,心里害怕,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老太太被吵得头疼,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奶娘淡淡地说道,“把昊哥儿抱回去,和你们二少夫人说,让她好好管教孩子,别成天尽顾着拈酸吃醋,让孩子学些不三不四的话——”
老太太这话是对刚才昊哥儿学舌的事不满了,昊哥儿的奶娘诚惶诚恐地应道。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大家都累得慌,老太太便将杨宜和大宝都打发回去歇着去了。
杨宜肚子也有点不舒服,便顺势应下了。
稍晚,童蕴然从外面回来,知道他娘把徐氏关进佛堂的事,眉头就是一皱,心中涌上一股烦闷,端起桌子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喝才知道是冷的。
一旁汇报的管事阻止不及,急死了,欲将那壶冷茶拿下去,童蕴然罢罢手,阻止了。
虽然他恼徐氏的拎不清,可对争端的另一人也有些不满。在他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杨氏定然也有不对的地方。再加上她以那样的身份嫁进他们童家,虽然有圣上的赐婚,却仍是不够的。
自他们成亲以来,总有些同僚用微妙的眼光看他,他们虽然不曾说什么,但那样的眼光让他很不得劲。
还有,前几天,有个衙门的小头目趁着醉意,问他有没有意纳他一个庶女为妾。
他当时恼怒得很,那个小头目官职只是九品末流,竟然妄想通过一个庶女就攀上童家,真真是可恼可恨!
因为这些事,让原本对他二弟娶的杨氏就略有意见的他更加的不满了,要不是二弟降低了童府的门第娶了她,外人如何会看轻童府?
童蕴然将错处全归咎到了杨宜身上,却不想想,若是童二不愿,杨宜又如何嫁得进来?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不打算与杨宜为难。不说如今童家外忧内患,正是艰难需要团结一致的时候,单说他一个大男人,与一个弟媳妇计较,说出去也不像话。
徐氏这般,未尝没有他稍微纵容管束不够的原因。他只是想教训一下杨氏罢了,并不想闹得家宅不宁,徐氏今天,真是太过了。
童蕴然闷着声听完管事的回报,等管事将事情回禀完,一壶冷茶已被他喝了近半,心绪也平复了大半。
听到后面,得知他母亲将管事的权力交给了大儿媳,暗暗点了点头。
一想到老母亲,童蕴然的脸色就是一黯,罢了,既然母亲喜欢老二媳妇,那便这样先吧。
反正后宅有老大媳妇管着,出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