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不得无礼。”轻柔的嗓音响起,云梨望过去,一位年轻女子从大榕树后面的锦衣坊袅袅走出。
她身披薄烟粉纱,裙摆逶迤及地散开如花瓣,乌黑发丝只随意地用一支白玉梅花簪绾成髻。
双眼却缠着黑布,割裂她通身的温婉美好,宛若光滑的美玉有了裂痕。
而且,云梨在她的眉心看见了血光之灾。
“小姐!”褐衣男子快步走过去,与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女子。
“程大小姐。”伙计明显认识女子,热情地打着招呼,态度可比对云梨他们好太多。
女子温和地点点头,道:“无言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冒犯少侠与姑娘。”
云梨看着她对着空气讲话,忙吱声表明他们的方位:“程小姐客气了,不过一句话而已。”
女子微微侧身,终于寻到正确发现,继续温言细语:“少侠与姑娘宽宥,毕竟是无言无礼在先,这百两纹银权当小女赔罪。”
说着,后面跟着丫鬟忙小跑着过去,将一个钱袋递过来。
云梨愣住,这倒也不必吧!
卫临婉拒:“程小姐客气,这位兄台也无恶意,不用如此。”
程小姐尚未说什么,伙计却是开口劝道:“两位想必是外来的,程大小姐素来心善,小姐是听你们被偷了钱袋,故意借着这个由头帮你们哩!”
云梨眨了眨眼睛,心中升起怪异之感,就算心善要帮他们,也没必要上来就纹银百两吧,这位程小姐莫非是散财童子?
卫临拱手,感激道:“我们确实缺钱,这银子就厚颜收下,敢问小姐家住何方,来日必有厚报。”
程小姐唇畔挂在淡淡的笑,轻轻摇头:“没什么的,不过一点银钱而已,两位不必记在心上。”
说着,就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云梨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伙计在旁叽叽喳喳诉说着程小姐来历与善心。
程小姐,名素心,乃是江南第一镖局程老爷程志远之女,可惜,出身富贵的程素心生来便是个瞎子,程老爷遍寻天下名医,也未能治好女儿。
程小姐心知自己的眼疾是天生的,治不好,便央求他爹将给治眼盲用来扶危济困,行善积德。
程府时常施衣施粥,程小姐出门若遇他人有难,也是慷慨解囊。
易安镇乃程氏祖地所在,程小姐这次是回来祭祖的,过几天便要返回钱江。
“原来是这样。”云梨点点头,行善积德总归是没有坏处的,即便不能福泽今生,也会惠及后世。
从车马行离开后,她与卫临商量:“我们帮她消去这次的血光之灾,了结这番因果。”
卫临没有异议,他们是修士,离开后今生说不得都无缘再见,因果这种东西,不能欠太久。
二人在程家别院外等了两天,终于再次见到程素心启程回钱江,箱笼装了足足五车。
出城后不久,云梨二人假装巧遇,又言说他们要去钱江,心善的程小姐欣然邀他们同行,那褐衣侍卫柳无言满脸的戒备,却又奈何不了程素心。
后见云梨二人只跟在外围,并不往程素心身边凑,他才稍稍放下戒心。
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分,柳无言择了一背风的山丘安营扎寨,卫临靠着树干闭目养神,云梨则把他当做人形抱枕,呼呼大睡。
夜色深重,忽而飘来悠扬的箫声,卫临抬眸,便见柳无言坐在程素心马车旁的树上,执箫吹奏,神情专注而认真。
卫临眉心微动,先前便觉这柳无言与程素心关系不一般,哪有大家小姐随意让侍卫搀扶的,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现在大半夜的,又对着程素心的马车吹箫,这俩人关系怎么看都不寻常。
江南第一镖局,走南闯北的,他们或许比京城里养尊处优的权贵更清楚,诡异灵秀之地,他们或许知道的更清楚。
思及此,他扬声道:“柳侍卫好兴致。”
柳无言停下,略感诧异:“卫公子还未睡?可是我的箫声扰了公子睡意?对不住啊。”
卫临心道:你还知道箫声扰民呢,大晚上吹箫,怎么想的。
心中腹诽不断,嘴上却道:“无妨,箫声悠扬,更添意趣。”
柳无言歉然一笑:“对不住,我家小姐幼年遭遇巨变,夜夜惊梦,我在外面吹曲子,她便知我在,便可安心入睡。”
“变故?”卫临诧异。
“当年程家还只是钦州一普通富户,有贼子夜半潜入程家,程夫人不幸身亡,小姐也受了惊吓,夜夜惊梦。”
简单提了几句,柳无言不再多言,卫临另起话题:“我观你与程小姐关系不一般,你不是普通侍卫吧?”
“你与你师妹也不是普通师兄妹的关系。”
“我们两情相悦,已定亲。”
柳无言望了眼马车:“我们也是。”
许是相同的境遇让他起了攀谈的心思,他从树下轻轻跃下,悄步过来,看着云梨,压低声音:“不会吵醒她吧?”
卫临含笑:“放心,只要没有危险,你就是在她旁边敲锣打鼓,她也是不会醒的。”
柳无言想探清他们的底细,确认他们不会对程家不利,卫临想从他口中得到些线索,不住把话题往柳无言的经历上带。
一夜畅聊。
翌日,云梨看着卫兄柳兄叫得亲热的两人,大感不解,昨晚发生什么了?
再次启程后,云梨收到卫临示意,慢慢坠在后面,小声道:“我们现在大庆国,当今年号承汉;南方还有个南塘,值得注意的是国师府。”
“国师府?”云梨挑眉,这名头一听就知,必是擅长占卜测运,搞玄术的地方。
找消失的灵气,他们或许可以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