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一日,戚敏忽然提到想再准备些东西,包括最近攒下的部分银两打算一并托给金子熔,他的人不断折返于康平镇郊金矿与府城之间,刚好能将要送回的东西捎去。
那时戚鸿很纳闷,说:“前不久刚送过,你说针对京城那个变局有交代家里的,我顺带包了不少东西。”
“哥哥不是说出来以后都听我的,我说怎样一律照办。”
戚鸿缓缓眨了下眼:“所以说,你不是忘了我们刚才送过东西回去的这件事?”
“……”
不等戚敏吐槽他,戚鸿拖长音叹一口气,又揉揉眉心咕哝说:“所以重点是捎信还是捎东西?这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戚敏没同他仔细分说,只催着赶紧去办,用得着的全都备上,考虑到这两年家里一直有在添置东西,这次可能更重要还是送钱。
当日,话就带到金子熔跟前去了,第二天,他亲信过来拿东西,也纳闷怎么着?怎么接连送两趟?问是不是之后又要有变故?要不要让五少爷也囤点啥?
戚敏摆手。
“别紧张,这同他干系不大。”
一旁的戚鸿更加证实了心中猜测,妹妹说后面的事同金子熔干系不大,那就是同自家很有牵扯,果然这趟不是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也不是手里钱多烧得慌,而是有其他目的。
戚鸿唯独想不出来,这当口还能出个什么事?
什么事居然影响到自家?
到底是影响到家里还是影响到妹妹?
……
他心里问题很多,多到接连数日都卡在这里,无心其他一切。等到九月过去,搭上十月份,状况明了了。知府家低调相请,戚敏有一次见到夫人姚氏,当然不止是姚氏,此番她相公——也就是江知府江大人也在当场,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风尘仆仆自京中来的。
戚敏一露面,厅内人人都盯着她看,包括姚氏。
上一次相见,姚氏虽然也被震撼到,远不及现在这种程度。自从太子太孙的噩耗传来,应了戚敏那个批语,姚氏心里很是激荡。
既然兴奋于自己又能翻身,又因为认识了一个真正能掐会算的陆地神仙而狂喜,迫不及待将这出分享给娘家人,希望娘家也来几个给戚敏看看,深入指点一下。
她在去信中介绍戚敏时,不可避免要用许多实际发生过的事情来印证,这是博取信任必须要做的。
这么做的时候,姚氏本身没想更多,她作为一半时间想着娘家一般时间想着夫家,盼着两头都好的女人一个,心里想法保守盘算也简单。
就是:既然我先认识了戚敏,就搭上她的门路,以便随时能请她指点迷津,如此这般家族便能趋利避害更进一步。
分享出去这种念头她从没有过。
非但没有,还想尽量缩小影响,将明灯居士的知名度压在禹州,能不传出就尽量不要传出去。大家一起富贵那有吃独食来得香?
她这么想,她爹她叔伯兄弟不这么想。
男人们认为这毕竟不是秘密,既然是在禹州十分有名的人物,名声传出来不是迟早的吗?平时吧,朝廷亲自下令封禁的书籍什么都有人私下秘密传播,女婿/妹夫只不过区区一介知府,难道堵得住那么多百姓的嘴?
既然传开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还瞒什么?
当然要最大限度去利用。
一来请她给姚氏全族看一看,还有就是把人推荐给六皇子,六皇子是已故太子之外身份最尊贵的一个,有皇后鼎力支持,之后赢面不会小。
他现在确实有些名声上的不利,似乎有人刻意想败坏他。
这正好!
六皇子有难,他们积极想办法,推荐奇人上去。这办成了不是大功一件?
姚家人从信中得知这个明灯居士不是一般厉害,真是开天眼的,天下没有她看不穿的事。这么个人要是被六皇子招揽过去,之后能起到的作用绝对巨大,发掘她推荐她的姚家也是大功一件!
家里的话事人一合计,就由正在六皇子手下做事的这个姚氏哥哥,就叫姚大好了,由他去提了。
六皇子是个什么人呢?
是个被评价为铁面无私,领了任务无论如何都能做成的人,还是皇子当中的卷王,不是在办差就是在办差的路上,一年到头都少有休息。
像这种狠角色,按说不该搞什么封建迷信。
这不是时代所限么?
这个时代就没有不敬神佛不认天地祖宗的人。他们都相信了鬼神的存在,自然就会有宗教信仰,有了宗教信仰,还会觉得天下搞玄学的都是骗子?
帝王家就秘密供养了一批奇人异事,这里面便有潜心研究命理的。皇帝拿所有儿子的生庚八字去测算过,平时有需要也会找那些人。
他们到底准不准,能看到何种地步六皇子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有这么一群人存在,不过既然能存在那么长时间,一直没被撤去,父皇每年都在用他们,就证明了那些人不是酒囊饭袋,至少言中过一些事情。
皇帝碰上事会找人看,不只是看,经常还搭配着祭祀或者拜庙。去祭祀或者拜庙还会带上皇子们,在这种氛围之下,就算铁面皇子也一样相信那套。
既然下边提到说有个仿佛开了天眼看得特别准的,还举出那样的例子。
不得见见?
六皇子命姚家请人过来,想着自己藏一藏,回头伪装下混在姚家子弟里面也给她看,正好验她能耐。
姚大得了吩咐,回去一说,他那个没谋到差,还在府上混吃等死的弟弟自告奋勇要代表大哥跑这趟。说六殿下没给大哥批假,大哥还得照常上衙门去,这事偏又十分要紧,光捎个信恐怕阿姐办不妥当,还是他亲自前去更能安心。
出这个头的是姚家排第六的少爷,就叫姚六好了。
姚六平常也是吊儿郎当的,爱吃酒爱耍钱,幸而还知道这趟差事十分要紧,甚至关乎自家前程,他挑了一队人带上母亲让少给外嫁姐姐的东西,紧赶慢赶启程了。
几乎同一时间,姚家还快马加鞭送了封信过去,告知知府夫人姚氏她兄弟很快会到禹州。
说很快,毕竟有那么远,赶路赶了得有快一个月,至少二十四五日,快马送去的家书都到了好久车队这才进城。
进城,直奔江府而去,吃了姐姐姐夫准备的接风宴,该梳洗梳洗该歇息歇息,等歇息好姚六立刻把情况仔细同姐姐说了,让姐姐出面把那什么居士请上门来。
虽说娘家人的选择同自己原本想的不一样,听了解释姚氏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她和娘家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娘家越风光她在江家地位也就越尊崇,故在这些事情上,姚氏无条件同娘家站在一起。
她马上安排人去请戚敏。
想着过去听说的那些事,还对兄弟说道:“我估计她没那么快来。”毕竟本事大,求到她跟前去通常都要费些口舌,也就周家有几个随时能请到她,别人够呛。
这搁在别人身上是不识抬举,谁让人是开了天眼的真神婆呢?
哪怕知府夫人,也得给足她面子。
然而这一回,姚氏却料错了,后来替她跑腿的管事说,他们几个刚到地方,敲开门,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就发现人已经收拾妥当,对他们说:走吧。
管家确实是替主子跑腿请人去的,见着这一幕还是很懵。
看他那样,戚敏居然说:“一早就知道今儿个有贵人找,我收拾好等着,还真来了。”人边说边往轿里钻,上去不等江家管事吩咐,她自己就吩咐人起轿回江大人府。
……
……
来的路上还觉得要费口舌劝服她,想了一堆说法全没派上用场,难说管事心里是什么滋味。
等到了地方,见了人,被懵逼的就从管事变成了主人家。
为啥?
戚敏看了几眼姚六,把心里的问题都搞明白了转头对知府夫人姚氏笑道:“半个月前我就觉着自己似乎要出趟远门,为了求证我还给自己起了一卦,卦象也说在原地待不住,将有机遇在远方,定要出去。那时我就琢磨起来,我可从没有过离开禹州的想法,该也不会有人强行绑我离开,前后推敲了几次思来想去就觉得闹不好是您这里,噩耗传来之后好些人来见我您没过来我就奇怪,现在说得通了。”
江大人:……
姚氏:……
姚六:……
刚才合计半天总觉得白忙活了,这个人根本不需要别人说明,她啥都知道。
提前半个月就知道要出远门,乖乖!
身为地方大员的江知府稳重一些,其妻弟姚六坐不住了,瞪大了眼不可思议打量起戚敏,问:“你半个月前就知道?”
“是啊,这又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