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
空气中安静了。
苗红云下意识地紧张了几分,拉着他胳膊,着急,“怎么了?怎么不干净了?”
就姜父一个大男人,还能怎么样他啊?
那团长一米八几的汉子,此刻却哭哭啼啼,委屈巴巴,“媳妇,姜叔,脱我裤子!”
还摸我叽叽。
还嫌弃他。
秃噜皮儿。
这简直就是无法回忆的存在。
苗红云,“……”
苗红云哭笑不得,手也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我还以为啥,原来就这啊!”
“老那,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当初去省城医院检查的时候,那大夫也托脱我裤子啊?”
“那不一样!”
那团长低声反驳道。
“哪里不一样?”
“起码人家不打击你,不笑话你,但是我——”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媳妇,姜叔说我小,说我红,说我秃噜皮。”
这简直不能忍啊!
苗红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调侃,“还挺顺口。”
“媳妇!”这一声媳妇喊得抑扬顿挫。
“好好好,不笑你了。”苗红云还是忍不住乐,“人家姜叔是为你好,你忘记了?咱们之前看了那么多大夫,有谁说过让你看吗?”
“没有吧?”
这让那团长忍不住点头。
“人家姜叔,也是看在舒兰和周团长的面子上,才会多管闲事的。”苗红云劝他,“看在人家帮我们的份上,你就不要委屈了。”
“好吗?”
“毕竟,这也不是啥的大事。”
听到这个劝解,那团长更悲愤了,“这哪不是大事了?”
他都被脱干净,摸干净了,还被各种嫌弃,这还是小事啊!
苗红云肃了一张脸,“这和要孩子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是大事?”
那团长不说话了。
“好了西关,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为了咱们孩子,咱们忍耐一些好吗?”
苗红云语气温柔地安慰他。
棕熊一样炸毛的那团长瞬间像是被安抚住了,整个毛发都跟着顺了下来,“那好吧,我听你的媳妇。”
“嗳,这才乖。”
外面。
背着儿子媳妇,那老太太终于把憋了一肚子的话,问出口了,“大兄弟,我儿媳妇和儿子,问题严重吗?”
海岛的月色极为干净,湛蓝色的天空,像是被盖上了一层蓝色幕布,幕布上挂着弯弯的银月,伴随着椰子树下的此起彼伏的蛙叫。
仿佛整个世界都静谧了起来。
姜舒兰本来打算停下来的,听到这问题后,便拉着姜母先行一步离开了。
姜父虽然脾气直,但是有一点,那就是病人的病情,他会尽量避开家人,这一点姜舒兰他们也都习惯了。
她们娘俩一走。
姜父摸了摸胡子,他还没想到方子,之前那话不过是宽慰两个年轻人的。
让他们放松心情。
他不说话。
那老太太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她像是犹豫了许久,“如果,我是说如果,很难治,会很伤红云身体的话,我们、能不能放弃?”
如果生孩子,是以红云的身体为代价。
她觉得还不如不要,红云还不如学她,等到了年纪了,条件稳定了,在外面收养一个孩子算了。
看她收养的那西关,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那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接受的是最先进的教育,在她看来,母子母女夫妻这些关系的本质,还是自己。
没有人比自己更重要。
哪怕孩子也是。
这话,让姜父意外,他从医四十多年,从未见过这类型的婆婆。
会说,儿媳妇的身体比孩子重要。
如果要以儿媳妇身体为代价的话,那宁愿不要孩子。
这种真的是少有了。
姜父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老姐姐,如果你家儿媳妇真不能给你儿子生儿育女,让你儿子绝后,也没关系吗?”
那老太太摇头,“这天底下,哪里有不想要孩子的父母呢,只是孩子是缘分,如果真没这个缘分,我们也强求不来,我啊,年纪大了,要不了几年就入土了,与其操心孩子,我还不如操心他们两口子,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吧,只要他们两口子过得好就行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当然有孩子就更好了,只是,这个孩子,我却不想以红云的身体为代价。”
那样太过沉重了。
没必要。
她的观点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那老太太拉着姜父的手,“大兄弟,我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事情真到那个地步,你把药开成调月事的就好,起码不伤身体。”
“但是,这件事先别和红云说。”
红云为了要孩子都快痴魔了,当初在省城,对方要在红云身上开刀,开刀的几率只有三层,还可能留下终身不育的缺点,
红云要尝试,但是却被那老太太给一巴掌打醒了。
后来,红云这才淡了去省城的心思,只是虽然没去省城,这些年土药方子却没少吃。
人受罪了,却还没有孩子。
姜父忍不住笑了,这婆媳两人有意思,他问,“如果,你儿媳妇这辈子真没孩子怎么办?”
那老太太释然道,“那就收养一个吧,部队上面这么多烈士遗孤,挑一个回来养大了,照样也给他们养老,如果真遇到白眼狼,就当他们两口子眼瞎,没挑到好的。”
“再不济,我儿子那西关说了,他努力往上爬,爬到高位置,退休了有退休干所,有配备警卫员,这不比孩子还靠谱?”
姜父朝着门内道,“都听到了吧,出来。”
这话一落。
那老太太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门内。
而院子大门处,咯吱一声,苗红云从里面出来了,她眼眶还有些红红的,不敢去看婆婆。
“姜叔,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紧实。
姜父指了指地上的影子,“门前有倒影。”
这——
苗红云佩服了,这种细节都能发现。
姜父叹了口气,低声道,“孩子,你婆婆的话,可都听清楚了?”
一提这,苗红云的眼泪唰地一下子掉了下来了。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不是嫁了个好男人,而是有了个好婆婆。
真要有一天和男人离婚的时候,她觉得男人可以不要,但是婆婆一定要带走。
在那西关上战场的那些日子,都是婆婆一路安慰她,陪伴她,支撑她走到现在的。
苗红云带着鼻音点了点头,“听到了。”
“所以,现在还有啥后顾之忧?遇到个这么好的婆婆,咱们退一万步,真要是没怀上,就去领养一个,再不济你去鞭笞你男人升职不就好了?”
“所以,咱们心放宽,接下来急好好调理身体,别的一概不管。”
苗红云点了点头,她确实没有后顾之忧了。
婆婆通情达理,丈夫体贴,剩下的孩子就看他们缘分了。
这病人啊,很多时候是心病。
这心宽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见苗红云的眉目阴郁逐渐施展,姜父忍不住道,“就该这样,人这一辈子,就该开开心心的。”
辞别了两人相送。
姜父一回家,就见到堂屋内大大小小的好几双眼睛看着他。
姜父摸了摸胡子,“咋滴?我脸上生疮了?”
都这般看着他。
姜舒兰忍不住道,“爹,苗嫂子和那团长能有孩子吗?”
她自从说自己怀孕后,苗嫂子不知道看了她多少次肚子了。
每次都透着羡慕。
极为羡慕,羡慕过后则是失落了。
姜父点头,“只要他们能配合我吃药,我估计六层概率。”
剩下的四层,则是看他们当事人配合不了。
这六层,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姜舒兰忍不住和周中锋对视了一眼,“谢谢爹。”
话落,她便朝着周中锋使眼色,“还不去给爹铺床呀?”
周中锋立马明白,拉着姜父走到了隔壁的房间,指着那床,“爹,晚上你和孩子睡这里。”
这话一落,屋内立马再次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周中锋。
姜母道,“那我呢?”
周中锋,“你和舒兰睡隔壁,您难得来一趟,舒兰和您有说不完的话,今晚上您就陪舒兰说话好了,到了明儿地,您在去和爹挤一个床。”
这——
谁都没想到,周中锋竟然会这般安排。
姜舒兰是和母亲有一肚子话说,但是她没想到,周中锋竟然知道。
他知道还不说,还直接这样安排了。
她有些意外,“那你呢?”
周中锋指着堂屋,“我晚上就在堂屋打地铺就行了。”
他考虑了所有人,唯独没考虑自己。
姜舒兰沉默了下,姜母道,“这样吧,你和舒兰睡,我和你爹住一个屋,娃给我们就行。”
“没事,娘您和舒兰去歇息,她惦记您了许久,就等着一天呢。”
也不是天天睡在一起,这不是姜母才来,娘俩真是稀罕的时候。
见周中锋执着,旁边的姜父和姜母也说不出话来了。
等他俩去洗漱的时候,姜舒兰忍不住抱了抱周中锋,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周中锋,谢谢你呀!”
他总是这般体贴。
周中锋揉了揉她发梢,“好了,晚上陪娘好好说说话。”
只要舒兰高兴,他怎么样都行的。
这一晚上。
姜父带着俩娃,一边依偎一个,一边思考怎么开方子,一边跟他们讲故事。
姜舒兰则和姜母躺在竹床上,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一样。
而周中锋睡在堂屋,地上铺着席子,他双臂枕在脑后,听着屋内的小声交谈,忍不住掀了掀唇,进入梦乡。
周中锋的作息很准。
早上不到五点,他便起来了,先是去挑水,他们这边没通自来水,每次喝水都要去外面的水井挑。
这几乎是他每天早上起来要做的事情了。
先把家里的水缸挑满,再挑个几桶,把菜园子里面的菜都给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