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孟不在乎最后能不能保得住什么阵营,什么主将之位,陆孟就只在乎他们一家,一定要整整齐齐。
可她早已经被亲情牵绊住,走不了,也逃不了了。
陆孟抽噎着,跪在地上流着泪抬起眼看他。
她才有了不久的家,怎么能丢呢?
乌麟轩把泪意压在陆孟肩膀上,抱紧了她,捏着她的后颈道:“别怕,别哭了……我带你走,别哭了……好梦梦。”
不过南郦国始终没什么动静。
“他这个节骨眼召封北意回皇城诊治,是有心要收回南疆兵权!”
“求你了。”陆孟晃着乌麟轩的手臂。
她实在放心不下封北意在路上的状况,槐花已经是重光镇坐镇军医,战事随时会起,并不能随行护送小队。
他开口,声音这么一会儿就哑了。
但是这黑雀舌也有一种其他的用法,是南郦国用来审讯的,那便是只用毒性不强的黑雀舌毒素,让受审的人全身腐烂。
可是陆孟掀开了封北意的被子,看着他小腿之上日益腐烂的肉,看他仅仅几天就凹陷的脸颊和眼窝。
“我懂的姐姐。”陆孟说:“我知道此行必定凶险异常,知道柔兆镇和玄黓镇的两员大将,对主将之位虎视眈眈,他们巴不得姐夫出事。”
其他的医师长孙纤云根本放心不下,他们医术不精,黑雀舌之毒非同小可,若是一个照顾不当,封北意说不定就要丢了性命。
“你就好好地待在南疆,待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定能护住你的。”
见到陆孟泪如雨下,他的心又开裂一样疼,他狠狠把陆孟搂紧,低头一口咬在她肩上。
“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
皇城之中的那些人,就连皇帝,也不会允许长孙纤云坐上主将之位。
“我跟着才能……”
“杀……主将。”
他脑中闪过满目鲜红,他看到了面前的这个人,凤冠霞帔,也如这般抬起眼泪盈盈的看他——那是他们的初见。
她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卑微过。她连打他都习以为常,跪他从来都是撇着腿坐在地上,以为他不知道。
他承诺道:“我一定保你一家平安无事。”
乌麟轩说:“我会把大部分死士都留在南疆,你在这里好好地待着,等到绝对安全的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
他闭上眼,等着脑中针刺般的疼痛和剧烈的眩晕褪去。
陆孟抱紧了乌麟轩说:“你也是一样的,是家人……呜呜呜,是我的嗝……呜呜,依靠啊。”
“我懂的。”陆孟走上前,抱住了长孙纤云说。
“你说什么?你要跟随小队回皇城?”乌麟轩看着陆孟咬牙道:“不行。”
陆孟说:“我受姐姐和姐夫庇佑才得以活得自在,现在姐夫有了难,我怎么可能只顾着自己安逸?”
长孙纤云执拗地拍了拍陆孟的头,说:“你去忙吧,我也要忙了。”
半晌,陆孟依旧抱着乌麟轩的腿,细声细气地求他,“我不求你帮我保住姐姐姐夫的主将之位,我只求他们平安,就算是最后变成庶民也罢……”
他终于等到今天,她没法不顾一切的时候。
这两天两个人和好了,从没有过的温馨,但是今晚陆孟来找乌麟轩说她要跟着,乌麟轩却发了火。
圣上手谕,诏令太子回皇城,同时下令护送封北意大将军回皇城诊治。
而现在长孙纤云并非是舍了封北意,只是她已经别无他法。若是不管不顾扔下一切,那么就算封北意醒来,南疆也再无他们夫妻立足之地。
封北意中的就是不太强的黑雀舌毒素,虽然不致命,确是最折磨人的。
现在最安逸,最合适,最能够苟住的选择,是继续留在南疆。
就算到最后他们都变成了普通人,变成了庶民,只要整整齐齐就行。
“求你了。”陆孟抓着乌麟轩道:“求你了,我姐姐不让我跟着,可是跟着回去的几个医师根本就没法确认我姐夫的身体状况。”
乌麟轩抓着陆孟手臂说:“他要收回南疆兵权,你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那我呢?”乌麟轩的声音也带着一些颤音。
封北意绝不能出事。
可是长孙纤云编好了队伍,天一亮就出发,她不允许陆孟跟着……陆孟就只能去找乌麟轩。
但是她和封北意的感情是真的,这么多年夫妻伉俪,同进同退,即是交心爱侣,也是手足至亲。
陆孟钻进乌麟轩的怀里哭,这一次她是真的怕。
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爱护陆孟,纵容陆孟,真心实意地对待陆孟。
乌麟轩受不了陆孟这样卑微央求,表情晦涩而复杂。
一个女子在军中,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每一步都走得难上加难。
果然是大厦将倾。
乌麟轩拧眉道:“可我此次回皇城,也是凶险重重,我父皇与我早就撕破脸了,他要一击让我爬不起来,我自顾不暇。”
“再者说了,照顾姐夫这件事儿,还有谁比我更合适更尽心吗?”
长孙纤云收到了手谕,总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未能松到底,又重新吊了起来。
到时候就算封北意不治身亡,陆孟也还是能偏安一隅。
长孙纤云不可能不急到食不下咽。
“你知道封北意倒了意味着什么吗?”乌麟轩说:“你清醒一点,柔兆镇和玄黓镇的将领都是兵部出身,兵部乃是我父皇一手栽培起来的,连我都无法插手。”
他质问陆孟:“你说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为了他们能不顾危险,违背你自己绝不涉险的原则。”
乌麟轩亲吻着陆孟的鬓发,心软成了一滩烂泥。
陆孟真的开始依靠一个人,才是把他当成了家人。乌麟轩聪明至此,自然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我说不行就不行!”
他问陆孟:“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的公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用了才肯求我,跪我。无用了就打我如打狗。”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啊!”乌麟轩抓紧了陆孟的肩膀,晃着陆孟,声色俱厉地瞪着她。
长孙纤云一时间焦头烂额,明日便要启程要尽快赶去皇城,耽搁了病情后果不堪设想。但是长孙纤云竟然连一个随行的好医师都调动不到,那些来这军中养老的太医们,没有一个能够经得住路途颠簸。
“茵茵,你什么都不懂,现如今母亲死了,长姐为母,我怎能陷你入险境?”
甚至连现在的副将之位,也要摇摇欲坠。边疆十镇,各镇的主将对应皇城各股势力。
“可这些本不该你来承受。”长孙纤云像是摸着小孩子的头一样,摸着陆孟说:“若是……”
长孙纤云嘴里的水泡都长到了嘴边了,这些天都只能勉强喝点粥,实在是要急疯了。
“我也知道护送姐夫的小队和太子一起回皇城,便算是从此成了太子党,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而且皇帝此番召见姐夫回皇城,未必没有打着其他的主意。”
这一幕仿佛是浪潮的巅峰,瞬间便席卷了他,紧接着一幕幕画面,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覆盖过乌麟轩的身体,将他没顶,让他呼吸不能。
陆孟流着泪看着乌麟轩说:“你肯定有办法的,我只想让我的姐姐和姐夫都安然无恙。”
乌麟轩久久注视着陆孟,抿紧了嘴唇,额角鼓起细小的筋脉。
他说:“这是你第一次心甘情愿跪我。”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陆孟在刚刚穿越过来接触长孙纤云和封北意,确实是带着目的的。
但是调度之上她却半点没有落下,全线都在戒备,以防随时有敌军来犯,现在主将中毒,正是敌方发动攻击的好时候。
不是怕她自己会出事,而是怕皇帝心冷如刀,真的要杀了替他征战多年的将领。
她脑中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只有心疼,着急。
陆孟被赶出了长孙纤云的营帐,回到了军医营帐之中看着还昏死在床,这些天只醒了几次,全靠汤药吊着的封北意,嗅到了一股大厦将倾的味道。
陆孟第三遍和长孙纤云说:“长姐,就让我随行吧,你也看到了,寻不到其他合适的医师了。这段时间我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槐花都要询问我的。我虽然医术也不精,但是我能看得出毒蔓延的程度,关键的时候也敢下手。”
封北意一旦确定无力返回战场,南疆必定易主。到时候没有封北意顶着,长孙纤云到底是一个女子,就算是有调度各镇兵将迎敌的才能,就算是在军中威望颇重,也绝对做不成主将之位。
无尽的恐慌包裹了她,她这一次怕的不再是危险,而是失去家人。
但是陆孟哭得太惨了,她哭得一直都在打嗝。
长孙纤云从不说虚话,说护住她,就肯定能够护住。
让他一点点看着自己腐烂而死,一直从体表腐烂到心肺,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送入皇城的飞鸽传书的消息是在第四天传回来的。
“但无论是什么,无论会面临怎么样的风险,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对亲人的心疼和着急,盖过了她寻求安逸的本能。
乌麟轩现在可以用这件事要挟她,折断她的翅膀,为所欲为。一切都顺理成章,这是乌麟轩最擅长的,也最喜欢做的事情——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陆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抱着乌麟轩的腿求道:“求你了,我不能让我姐姐和姐夫出事啊,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乌麟轩睁开眼,垂头看向她。
一枚小小的毒针,皇城之中的势力再次洗牌,陆孟平时只是从来不爱去想这些,她却并非是想不通其中关窍。
甚至比陆孟所在的那个世界的亲人对她还要好,陆孟早就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亲人。只有亲人的身边,才是家。
但是他只是无声地叹息一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了。
入夜,长孙纤云的营帐之中。
陆孟瞪着的眼睛滚下了眼泪。
可是她却始终没有答应陆孟主动提起要随行回皇城的事情,是因为这一路上,注定凶险重重。
乌麟轩被惊得后退了一步,满脸愕然,站在那里久久无言。
“你是太子妃,一旦被皇帝知道,你比你姐夫的处境还要危险。而且太子此番兵行险着,回到皇城定然是要遭受圣上问责,届时他根本无力护你。”
她更咽了一下,说:“若是此番保不住你姐夫,我无论如何至少要保住你,茵茵,姐姐不能让你去。”
他声音含糊地说:“我真恨死你了!我要你跟我走你从来不愿!现在轮到你的家人,你就愿意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
陆孟决定一定要跟着队伍看顾封北意,没有她和系统扫描,这一路上怎么办?
长孙纤云并不会因为封北意倒下失去主心骨,她是个单独拎出来,也能够抗住整个边疆十镇调度的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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