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屋外跪了一地的仆从道:“太上皇和太后,崩了。”
屋子里两具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冷透。
他们并排躺在床上,紧紧拉着手,两个人的面上都是一派安详,尤其是太上皇乌麟轩,他面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陆孟死去之后,有那么很长的时间是空白的。
一群人围着她叽叽喳喳,一个当妈的正在大巴掌抽孩子,孩子哭得叽哇乱叫,活活把陆孟叫醒的。
“呜呜呜呜啊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小孩子辩解:“我就是轻轻撞了下姐姐……呜呜呜。”
陆孟被人七手八脚地扶着坐起来,脑子昏昏沉沉,视线逐渐清晰,她看到的是一地散落的芹菜和土豆。
有两个土豆,甚至冲破了袋子,滚到路上去了。
陆孟眼睛看着那两个土豆,时隔漫长的一生,想起来她曾经是收了今天的营业额之后回家,想要炒个芹菜土豆片,还打算把芹菜叶腌起来留着当咸菜吃。
陆孟抬手指着那两个土豆,泪流满面地说:“完了。”
那一生,有乌麟轩的一生,过完了。
她哭得实在是太惨了,路边扶她的大妈连忙过去,把土豆给捡回来,塞在陆孟手里说:“给,别哭啊小姑娘,你是不是磕着脑袋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太脆了,被小孩儿都能挂倒了……”
“都是玩手机玩的!”
“可不是,快别哭了,磕着脑袋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吧?”说话的这个是打完孩子的孩子妈,还伸手摸了一下陆孟的后脑勺,连个包都没有。
陆孟抱着俩土豆,后知后觉地哭成了傻子。
她在乌麟轩的面前不敢哭,她怕她哭狠了,乌麟轩要自尽跟她一起走。他本来绝不是个自寻死路的人,但是一生的陪伴,他除了她什么都没有啊。
往后的孤灯冷夜,他要怎么熬过去?
因此陆孟一直都装着没所谓,一直在安抚乌麟轩,不敢哭,不敢表现不舍。
可是他们哪里来的下辈子啊……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陆孟终于能放肆大哭,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直打嗝。
撞了她的小孩儿吓坏了也在哭,他们一大一小唱起了二重奏。场面一度十分迷离。
周围围着的人都觉得,这姑娘八成是真把脑子磕着了,就没见过这么大的人了,摔个跟头比小孩子哭得还惨的。
“姐姐呜呜呜对不起……”小男孩也就七八岁,哪见过这种场面?像个大人一样安慰陆孟。
陆孟也不好意思,再把人孩子吓坏了可怎么办?
她只好一边扭曲地憋,一边哭着说:“没,没关系的……”
“阿姨你快把他,带走吧。”陆孟抽噎着说:“我没事……我就是体质天生怕疼得厉害。”
围着的人很快散了,这是个公园门口,一群老头老太太一边散了,一边还看着陆孟乐。
陆孟说了好几遍,那个小孩儿的妈妈才带着小孩儿走了。
陆孟不能坐在大马路上哭,这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地上菜都被捡起来了,陆孟提着兜子站起来,抹了抹眼泪茫然四顾。
她曾经那么熟悉这里的一切,现在却又感觉一切无比陌生。
她记不得回家要坐哪路公交车,找了个站牌靠着,一点点地看。
她的眼泪止住了,主要是再哭,她怕一会儿过路的要停车问她怎么了,那就太尴尬了,这一片儿邻里邻居的,都熟啊!
陆孟看着公交站牌的时候,口袋里突然一阵嗡嗡嗡。
陆孟跳了一下,伸手摸进兜里,久违地拿起了她的电话。
她迟疑着接了,放在耳边。
那边一个女人的声音焦急地传过来:“小鸟吗?你下班了吧?快打车来妈妈这里一趟,你弟弟出事儿了!”
陆孟整个人都有些茫然,那女人又说:“喂?!”
陆孟连忙出声应了一声。
然后女人说:“你弟弟出车祸了,你弟弟没事儿,救你弟弟的男孩子被撞了!我们现在在医院,家里的门都没有锁,你快去一趟,锅上还煲着汤呢。还有把银行卡拿过来,就是那个工行的,在哪里你知道的吧?”
陆孟嗯嗯啊啊地挂了,然后站在街边上又茫然了一会儿,想起她妈妈家里住哪儿,打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