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里,瓦楞草在墙上乱抖。
一个浑身雪白的怪人,半个身子露在院墙外面,姗姗而动。
虽然看不见它的腿脚,但从眼前显出的一截来看,这怪物至少有两丈高。
看不到怪物的脸。
只见它头戴雪白的帽子,长长的白发露在外面,挥舞着足有五六尺长的袖子,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它的口中发出刺耳的啸声,像是哭,又像是在笑。
赵榛屏住气,默默关上房门。躺回到土炕,心还跳个不停。几乎透不过气来,一时连伤痛都忘记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刘大山来敲门,脸色蜡黄。
果不其然。昨夜村子西边一户未搬走的人家,老公老婆,七十几岁了,被双双剖开肚肠,挂在村口的桃树枝上。
几个人都爬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赵榛也向众人说了昨夜所见。
刘大山更为害怕,揉搓着两手,神情焦躁。
吃罢早饭,几个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
赵榛尽管伤还未愈,也不愿一个人待在房中,随了众人同行。
村子里空空荡荡的,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几只狗瑟缩在巷子口,看见人动也不动。
在村口的桃树上,看到了老夫妻的尸首。
两人的脖子卡在树枝间悬吊着,白花花的肠子露在外面,很是凄惨恐怖。
几只大鸟啄食着,见有人来,忽的飞起。却并不走远,依旧站在桃树的高枝上,扑扇着翅膀,发出呱呱的叫声。
末柯将尸首放了下来。
创口血迹未干。
赵榛仔细查看,死者显然是被人用刀、钩一类的武器开了肚子。这手法不必什么鬼怪动手,分明是有人有意所为。
几个人在近旁的野地里挖了一个坑,将老夫妻两人安葬了。
太阳已经攀上头顶。晴空白云,水天一色。
成片的小桃林,枝上缀满青红的桃子。回头望望静寂毫无人声的村子,很是荒冷,甚至有一点点诡异。
几个人走到水边。海水拍打着沙堤,浪头互相追逐着。
空无人迹。
赵榛站在礁石上,望着辽阔的大海,久久无语。
无意中低下头,看到石头间有几段缆绳。再看看,有一些水痕和人的脚印,分明是曾有船停泊于此。
脚印很新鲜,水痕尚未被太阳完全晒干。这说明船舶离开未久,至多是三两天之内曾经过此处。
可沙洲岛两个月来一直闹海怪,会有什么人这么大胆,还敢在这里停靠?
更重要的是,桃花村一向外人少至。而今村子里剩下没几户人家,这不会是住民的船。
那么会是谁的船,谁来此停泊?
回来的路上,赵榛依旧解不开这个谜团。
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拨拉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边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停下来,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几个人也停下脚步,不知赵榛在干什么。
赵榛看了一会,直起身,用树枝扫着地面继续往前走。走到刘大山家的院墙外,又蹲下去看了好半天,才进到院子里。
众人不解其意。末柯问他,赵榛笑笑不语。
到了下半晌,赵榛请了刘大山来,让他帮忙准备一些长钩和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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棍一类的东西。
刘大山颇感意外,却也没问,自顾去了。
其他人像被闷在葫芦里,不知赵榛要干什么。
尽管费了好大劲,刘大山还是把赵榛想要的东西置备齐整了。赵榛察看一遍,很是满意。
他喊过元七和末柯,交代了一番。
几个人白天睡觉,到了晚上便在院子里和房中盯着,等那海怪再次现身。
可是一连四五天,那海怪再也没有出现。
赵榛的伤一天好似一天,可刘大山、元七等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愈发焦虑。
他们说话时总是小心地不提赵榛的伤,暗地里却窃窃私语,个个猛抓头发。尤其元七,闷闷不乐,几乎不敢看赵榛的脸。
又是十几天过去了,海怪还是没有出现。
村子里渐渐平静下来,晌午日头好的时候,偶尔还能在大街上看到一两个人的影子。
刘大山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出海打渔,直到晚霞满天时才回到村子里。海怪的事情似乎被丢在了脑后。
赵榛养伤。元七等人闲来无事,就陪着大山一起打鱼。
秋天,正是鱼虾肥美的时节。
沙洲岛周围的海域,渔产丰富,尤其是长的带鱼,色泽银白,肉质结实,味道鲜美,是这个时候最美的入口之物。
这种带鱼产量极少,只在秋风渐凉、青桃变红的一个月内,才在沙洲岛附近的水域出现。一个月过后,再也寻它不见。
因为闹海怪,桃花村的人躲的躲,藏的藏;即便是带鱼讯来的日子,也无人敢出海。
所以,当刘大山领着元七等人进入这一片平缓水域,看到水中游动的带鱼群时,都看得呆了。
这是沙洲岛西面的一段水流。水深数丈,却清澈见底。太阳光折射水面,白沙在底,水中五色的鹅卵石闪着斑斓的光芒。
水草招摇。
无数条三四尺长、巴掌宽的带鱼,在青碧的水中蛇一样追逐游动。银色的躯体银光闪闪,像是一条条细长的白带子。
它们在水中嬉戏,白色的鱼卵从水里浮满水面,如落满了细碎的银子。
众人没费多少劲,就满载而归。
当晚的餐桌上,长带鱼成了争抢的美食。就连刘大山也从没这么放开肚子大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