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骑着马头也不回的进了密林。
几家下人分了一半送三人回去,剩下的人则是在林里,继续搜寻连珊的身影。
三人被护卫们带着出了森林,谢道若执意在出入口等着。
周竹韵走过去拍拍她的肩,“阿若,你要相信小一。”又和几家护卫说道:“我们现在除了等待,还需要准备好东西,她们回来了。”
李思仍在自责当中,如果不是她说来连家马场,连珊也不会狐身一人,去密林中至今没了下落。
“思娘,与其去揣测未知的结果,做好眼前的事,小一会带着连娘子回来的。”周竹韵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要镇定,要等着她们好好的回来。
李思伸手抹了一下泪,不知何时,面上已布满了泪痕。
两人的对话,谢道若也听见了,她一咬牙,绝不能给阿妹添乱。她在春雨和小雨的陪伴下,开始在马场密林外围布置起来,看到护卫在刨坑、丫鬟准备衣裳、药材等物,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也参与其中,学着指挥下人,密林外忙中有序的动作了起来,而密林内......
道一越走越深,她抬头几乎望不见天日,纵横交错的枝干,密密麻麻的叶子,形成了一张天然的囚笼,将下方的天地笼罩在其中,任其作困兽之斗。
跨下的马儿,忽然停下了脚步。
道一低头一看,地上全是老枝盘根,每一条根比她的腰还粗,乱根错结,崎岖不平,她纵身下马,拍了拍马儿的脑袋,“乖马儿,你先回去罢。”
棕马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打了个响鼻,得啵得啵儿的,踩着优雅的步子,朝着来时路走了。
道一看着它毫不留情的背影,无奈摇头失笑,“你未免也太无情了罢。”说着就从身上摸出那笔匕首来,转身的瞬间,脸上没了任何笑意。
自然的波谲云诡,岂是人力可以打探的。
这么深的密林,背靠着秦岭,起源又是凌虚子都说不清的昆仑山,里面不管出现什么,她都不觉得稀奇,只希望那位连家的小娘子,不要出事才好。
她握着匕首,时而跃上树梢,时而落地行走,竟是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有一回她一脚踩在熟睡中的巨蟒头上,借力飞了许远,那巨蟒才睁开了一双令人胆寒的竖瞳,几乎石化的石子,开始像墨汁一般蠕动,待它起身追赶过去,从开始到停下,也就向丈身子拉长了距离而已。
舌信子‘嘶嘶嘶’了几声,复又盘了回去,继续当它的‘石头’。
道一轻若一片鸿羽,经过好几个猛兽的巢穴,半点儿没惊动它们,路过一只熊瞎子,又遇见一只体型巨大,身上毛发如刺的野猪时,她停留在了树上,望着下面的野猪沉思。
“宁名山林纵横数百亩地,就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时辰拖得越久,对连小娘子越是不利。”道一盯着下方的野猪,嘴角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就是你了。”
野猪正在找食物,冷不丁的抖了抖,鼻翼尖忽然传来了食物的香气,它顺着香气抬头那颗大脑袋,就见食物从天而降,它张大嘴,后蹄发力,朝前一蹬,就要往道一身上撞去。
道一的手迅速按在它的脑袋上,倒立的身上,顷刻旋转立直,踏在野猪背上,野猪身体笨重,脖子也转不过弯,它一路嚎叫着,在树林里狂奔,企图甩掉背上的人。
误入此间的小动物,直接将自己就地掩埋,等一人一猪,过去了许久,这才探头探脑的冒出来。地上的乱根、落叶、潮湿的泥地,半空的枝干、树枝,无一不在昭示着,方才过去了何等凶残的存在。
道一站在野猪的背上,体会到了何谓风驰电掣,她竟然有那一瞬间,想找一个野猪当坐骑,可是想到对方难以驯服的破坏力,以及每顿的饮量,还是放弃了。
她将小毕方放出来,“小胖子我们这边有动静,必须会惊到连娘子,你且飞上高空看一下,哪里有动静。”
小毕方陡然出袋,密林里浓郁的自然之气,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高傲着头颅,扑棱着翅膀,眨眼间便腾上了高空,‘毕方毕方’的叫着。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野猪已经带着她又往前跑了几里地。
道一要不停躲避出现的障碍,又要注意高空的小毕方,人还没找着,先将自个儿折腾出了一头细汗,她都来不及抹掉细汗,立刻向后仰,避开迎面而来的枝丫。
野猪在树林里乱窜,撞断、撞歪的树不知凡几。
道一身上都被划了不少口子,有那么一刻,她怀疑自己脑子不是很好使,才会想出这么个损办法来,就在她想跳下野猪背,另觅他法时,小毕方飞了回来。
小毕方高叫道:“人还活着,就是有些麻烦。”
道一登时松了口气,人还活着就好,她离开前,甚至好心情的拍了拍野猪的脑袋,“大黑,谢谢你呀!”
野猪被她这一摸,又是一阵乱窜,直到它感觉到身上的冷意,疯癫的脑子这才清醒过来,又察觉到背上没了那讨厌的人类,又灰溜溜的往自己家地盘跑去。
“人在哪里?”道一如同只猴子,跟着小毕方在林间穿梭,直到前方血腥味儿越来越浓,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轻,小毕方也越飞越高,一人一鸟默契的前行着。
小毕方突然停止了飞翔,道一立刻停在一棵古树上,借着粗大的树杆,遮挡住了身形,她侧着身子,眼神落在下方,地上只有马鞍和一滩血水。
血水还有缓缓的流动着,马鞍她也认出来了,是连珊的。
她用眼神示意小毕方,连小娘子呢?
小毕方扑着翅膀,长喙朝她身后努了努。
下一刻,它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小道士!”
道一全身的汗毛亦是倒竖,足下用力,飞向了小毕方,抱着它纵身跃向了另一棵古树,在她原来站的地方,树杆留下一双深深的脚印。
一人一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