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空气如死寂一般,似是瞬间被冻结,案桌上那泛着金色光釉的信筒,也在那巴掌的回声里似是不堪重负,竟滚动着坠到地板上。
地面上的青砖瞬间开了一柄梅花纹路,那声音却极小,似是闷雷炸响,砰然一声碎裂在苏掩的心里。
苏掩下意识地摸了摸刚才挨巴掌的那半边脸,明显有些淤肿,嘴角已隐隐有血污渗出,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回春却有些心软了,他脸色一沉,抚摸着苏掩的肩,安慰道:“算了,这事儿也怪我没有提前给你透透风。不过,为父就是要告诉你,干大事一定要学会隐忍。”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更显阴沉,“你还是太年轻,很容易意气用事。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今后不管做什么事情,当你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一定要学会‘潜龙勿用,方能见龙在田’。”
苏掩微微点头,他还没有完全从震惊里走出来。
眼前这个平日里平淡朴素,看似胆小如鼠的城主,竟会埋藏造反的野心?
苏掩不是一时难以适应,而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心里,父亲向来稳重厚道,八竿子也同谋逆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搭不着。
而此刻,竟是他亲眼目睹,亲而所听。他的精神有些恍惚,这突如其来的定时炸弹着实令他吃惊不小。
回春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信筒,他拍了拍信筒上的灰尘,然后轻轻一吹,信筒上的金色光芒又乍现它的耀眼。
苏掩突然道:“爹,这事儿还有人知道吗?”他的神色舒展了许多。
“除了你,目前暂且还没有人知道。”回春镇定道:“之前时机还未成熟,我便一直暗藏在心底,会见楼烦的使者,也是秘密进行。”
“时机?”苏掩诧异道:“什么时机?您早就暗通楼烦使者了?”他的眸子里流淌出一股难以置信之色。
回春双手负于背,踱步道:“就在昨天楼烦国换新王了,新的楼烦王已经派使者同我签订盟约,他决定出兵助我拿下皇城镐京,然后平分大周的土地。”
“这,楼烦人可信吗?”苏掩疑惑道:“万一是楼烦王设的圈套呢?爹,你想啊,这楼烦王要是有能耐灭了大周,他干嘛还愿意跟咱们平分秋色呢?”
“当然不可信。”回春坦然道:“楼烦人素来言而无信,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把能到手的肉拱手让人呢?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苏掩,“楼烦人想要夺取镐京,就必须经过我商洛城,如果我们不借道,那么他商洛城都还没拿下,便会被朝廷派来驰援的王师剿灭。”
“可是,爹,你想过没有。”苏掩疑惑道:“就算能成事儿,倘若以后楼烦人反悔,我们又怎么应付得了呢?”
“我当然想过。”回春的眸子里露出一缕寒光,“我还留了后手,若是那楼烦人敢卸磨杀驴,我便联合北边的犬戎和南边羌蛮一举灭了他。”
“灭了他”三个字音调压得极重,他一拳锤在案桌上,那深邃的眸子里似有烈火焚烧。
大周朝地处凡界中原地带,西北面是楼烦国,北面是犬戎国,南面是羌蛮国,东面滋水国。前面三者都是强国,实力悬殊不大,而那滋水国倒是不足为惧,基本上是一个零散的部落。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大周朝虽是凡界最强大的帝国,却被挤压得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实力国土均是第一,却偶尔还要向周边的小国上贡。
鉴于此,朝廷对与周边接壤的城池监管格外严厉,没有朝廷的旨意不得擅自与邻国私自交往,就算是朝廷的使节相互往来,到了边界的城池也不能留宿,更不得与城主有任何瓜葛。
朝廷为来往使节颁发了特殊的令牌,令牌上刻有准确日期,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均被朝廷把握。这一特殊的外交制度,也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大周王朝近百年的安稳与繁荣。
就是因为此,像苏掩这样玩世不恭的少主都没有想过造反,这对于大周境内所有城池的人来说,造反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大周朝地方只设置“城”一级单位,各城直接归朝廷管辖。
商洛城是大周的咽喉要塞,朝廷的监管自然是严上加严,因此苏掩在听到父亲说要造反时,才会表现得如此惊讶。
良久之后,苏掩又突然问道:“爹,这个有十足的把握吗?万一大周朝还有外援呢?这灭族的大罪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放心吧!我已经暗中买通了周边诸国,他们答应不插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出兵协助,事成之后给他们好处。”
回春的脸上舒展出一抹淡笑,“况且现在无极界那最爱插手人间事物的终南山派也是自顾不暇,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呀!”
终南山派自顾不暇当然是因为子衿同苏掩的事情了,十大剑侍和少康师兄的死,这在终南山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因此终南山派现在是焦头烂额之际,根本没有精力插手其他事物。
此刻,苏掩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略显镇静道:“嗯,那就好。”说着他眸光一转,落到回春的身上,“爹,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说着,他的脸上竟有了一抹难掩的兴奋。
这时,回春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问道:“你的侍奴什么时候能炼成?”然而他的眼神并没有看向苏掩。